靜靜躺著的,是一柄銀色長劍。


    劍身通體鑲嵌菱形月光石,在晨光下泛著朦朧如月色的光澤,冰淩清透。


    這是曾經祖父贈她的七歲生辰禮物,清月流光劍。


    該劍輕盈卻鋒利,削鐵如泥,價值千金。


    最重要的是……


    當年祖父贈她時,說:


    “今日祖父教你一套九段錦劍法,皎兒日後晨夕必練,可健身護體。”


    那時候在家裏,每每晨夕,她總是一襲白衣練著祖父教的劍法。


    那套劍法令她比尋常人家女子更氣血充盈,身體健康勻稱,身高拔尖兒。


    是養身的劍法,將她多年來養得姣好有腴。


    可當初成婚時,因戰寒征最厭惡她的奢侈鋪張,她便連劍也沒帶走。


    這才七年時光,就把一副好端端的身體,作踐成這副模樣……


    贏長屹見她神色有異,沉朗的嗓音安撫:


    “玉皎如今身體過於孱弱,可每日晨昏習九段錦。


    不出些時日,定會好轉。”


    僅僅憑藥物,效果有限,配合上養身的運動,才會事半功倍。


    “多謝大師兄如此盡心。”


    陳玉皎拿起那柄劍,細細打量著。


    不知不覺,此劍已塵封七年……她也七年沒有碰這柄劍了。


    她站起身,走到兵法石陣間,手握劍柄拔出長劍。


    劍保養得極好,在晨光下劍鋒閃爍。


    陳玉皎站了會兒,尋找曾經那股感覺。


    爾後,持劍右揮,如流水劃過山澗;


    轉手間,劍至身後,旋轉,如迴風流雪。


    動作緩而優雅,優雅中又帶著力度,柔中帶剛,剛中帶柔,極具美感。


    隻是……


    才兩個招式,陳玉皎動作就極其生疏。


    七年,很多的招式她全忘了,連想也想不起來。


    在繞劍之時,劍還險些劃到她的臉頰。


    “皎兒小心!”


    那一刻,贏長屹眸色瞬時一變,已忘卻什麽繁文縟節。


    他腳尖不受自控輕點地麵,一襲白衣便掠至她身後。


    那頎長好看的大手隔著她的衣袖,穩穩握住她的手腕。


    帶著她避開劍鋒後,重新揮劍、繞劍、轉劍……


    一個個動作,如行雲流水,碧海落花。


    在贏長屹的引導下,陳玉皎逐漸找迴了些曾經的感覺。


    隻是僅僅一遍,很難全熟於心。


    贏長屹便耐心細致地從後帶著她,一遍又一遍重複九段錦的招式。


    在那兵法石陣間,兩人白衣隨風輕拂,白玉丹山茶花隨著劍氣輕輕搖曳。


    一切恍若迴到十一年之前。


    在陳玉皎12歲喜歡上戰寒征的歲月前,贏長屹也曾經常與陳玉皎一同在院裏練劍。


    那時歲月恍然無憂,他們皆還不知人間疾苦。


    一縷雪白的發絲忽然拂過贏長屹的臉側,他心髒倏地一滯,才微微迴神。


    驚覺,此刻兩人的距離舉止,實在太過……


    贏長屹感覺陳玉皎的動作越發自然後,便腳尖輕點地麵,退出幾米遠,拉遠距離。


    陳玉皎雖忘了七年,但被贏長屹引導後,此刻已越發熟練。


    即便沒他在後,她亦總算自己完成了一遍,雖不是那麽遊刃有餘,卻不至於再傷自己。


    陳玉皎收劍,感激地看向贏長屹:


    “大師兄,多謝。”


    贏長屹堪堪壓下泛紅的耳根,神色盡量如常:


    “玉皎又與師兄這般客氣?”


    “那就不客氣,反正我振作起來,也是代替祖父效忠你們贏氏的天下。”


    陳玉皎口吻輕鬆,走到案幾前席地坐下,斟了兩杯茶。


    贏長屹卻道:“不必了。


    皎兒,你身體還很虛弱,切記每日習九段錦不可超過兩刻鍾。


    看兵書戰策,亦不可超過一個時辰,主要以休養生息為主。”


    “有什麽事,派人來長屹府尋我。”


    叮囑完一切,他才領著所有將士往院外走。


    出了戰園,贏長屹高坐馬上,他神色嚴肅的吩咐身後眾人:


    “今日之事,不可傳出半字!”


    玉皎不在意她的名譽,他作為大師兄,應當維護。


    他身上的銀白色錦袍光華流轉,盡展皇子的威嚴與沉貴。


    沉武院。


    陳玉皎看著贏長屹離開,有些無奈淺笑。


    大師兄什麽都好,就是總與所有女子保持距離。


    如今他已25歲還未婚,贏氏宗親們早已急得一團亂。


    眼下她也無暇多想,或是練劍,或是看兵書,努力汲取曾經的知識。


    春鷺為她倒了杯養生花茶,“公主,長屹君吩咐過了,不可讓你這般勞累。”


    “無礙。”


    陳玉皎這七年來總是忙碌於家庭瑣事,伺候戰家人。


    如今能用時間來學習提升自己,她反倒十分享受這種時光。


    婢女們沒法,隻能給她做各種保養。


    全方麵的藥方+四個婢女的照顧+心態的放鬆。


    每天醒來的陳玉皎,都與昨天的不一樣。


    又是一天晨光熹微。


    秋婉服侍陳玉皎洗漱、金玉養顏後,夏蟬激動地驚歎:


    “公主,今日又美了好多呢!”


    雖然頭發還是白色的,但那皮膚已緊致許多,幾乎看不到深的幹枯皺紋。


    是有些細紋,也因皮膚的滋潤和暗黃的減淡,顯得並不明顯。


    今日的她還穿著件柔光色交領長衫,腰間係一水晶帶,優雅玉淩得仿若個仙女兒。


    夏蟬看得驕傲自豪極了:“哼,讓他們納征請期去。


    公主恢複後,碾壓那女人千倍萬倍!”


    陳玉皎卻看她一眼:“日後這等話不可再說。


    我變好或提升,皆是為自己,不是為碾壓別人,尤其不是為了碾壓燕淩九。”


    若是讓外人聽見,不知又誤會到哪兒去。


    夏蟬連忙吐吐舌頭,捂住了自己的嘴。


    陳玉皎絲毫不在意他們是要納征還是請期,淡然取下清月流光劍。


    “走,晨練去。”


    祖父曾經說:“人生於自然,亦長於自然,當廣納天地之靈氣,方可修身養性,益氣健體。”


    兵法石陣裏雖有贏長屹送的白玉丹山茶,卻到底隻是個封閉的院子。


    陳玉皎特地來到後院廣瀾湖。


    這也是她曾經精心為戰寒征打造的觀景湖。


    岸邊楊柳依依,搖曳生姿;湖中荷葉層層疊疊,如綠色波瀾微漾,一望無際;還有清晨的白霧嫋嫋,宛若仙境縹緲;


    一條漢白玉的棧道直通湖心,那裏是個無邊的寬闊平台。


    空氣裏都是大自然的氣息,可謂真正的天地靈氣。


    可惜……


    這七年來,陳玉皎隻顧著做家務,戰家人在這裏賞景時,她還忙前忙後準備糕點。


    她,從未靜下來享受過一日。


    此刻,陳玉皎走到湖心台,環顧美景,吩咐:“今日無論誰來,不可打擾我晨練!”


    想到戰家人的性格,她還補充:


    “去立塊牌子,寫:公主私院,無詔勿入。”


    曾經為戰家修建的,為取悅他人的院子,如今隻劃分成她自己的私人領地,涇渭分明。


    婢女們立即去辦,往院門口立上新寫的牌子。


    十二武衛則抬來一口銅鼎,放置在湖心台。


    “轟~轟~~”


    鼎裏的柴火燃燒,讓泛著濕意的湖邊多了兩分暖意。


    隻因贏長屹叮囑過他們:“玉皎,忌寒涼。”


    布置好一切後,武衛與婢女們才退至岸邊,筆直守護。


    陳玉皎立在那湖心台,總算拔出清月流光劍,開始了今日的晨練。


    或揮劍,或慢旋,或側轉,白衣隨著柔韌的動作衣袂飄飄。


    現在的她還需補氣升陽。


    陳玉皎長劍觸及鼎旁的油盞,再往火上一揮。


    “唰!”的一聲,她手中的長劍劍鋒瞬間燃起火焰。


    陳玉皎就那麽練著火劍,如同揮動一條熾熱的火龍。


    遠處,兩抹高大峻拔的身軀走來。


    正是宗肅與戰寒征。


    宗肅在對戰寒征交代:“日後你與淩策軍師之事,不必再請我過府。”


    “送那百名奴仆之人,也務必查出,歸還其相應金銀。”


    華秦官員收賄受禮,黥。


    “小叔放心,我正在查。”


    戰寒征神色嚴謹,正欲說話,前方忽然傳來動靜。


    兩人移目看去,就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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