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皎痛紅了眼眶。


    她看到燕淩九那滿頭隨風飄飛的青絲,看到她故作傲慢的臉,嫉妒與恨意在心中攀升。


    “燕淩九!她從不理會柴米油鹽,家庭瑣碎,是因為我在家把這些全做了!


    她若淪為婦人,未必比我好!


    她還說不會插足她人的感情,卻勾引有婦之夫,未婚先孕!孩子都生了!


    她心口不一、道貌岸然,她是毀人家庭的奸婦,她該死!”


    陳玉皎瘋狂又崩潰地撲過去,拔下頭上的簪子,“嚓”的一聲就紮向燕淩九的脖頸。


    又當又立的奸婦,該死!


    可燕淩九會武功,雖痛得悶哼一聲,卻順利避開一寸,那簪子便偏離頸動脈,隻劃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咚!”


    她反而一拐子將陳玉皎掀翻在地,居高臨下地俯瞰她:


    “陳氏,感情裏不被愛者,才是插足者!”


    “我與寒征是兩情相悅,真心相愛,你死纏爛打,反倒才是自輕自賤、毀人姻緣的惡婦!”


    “你是很愛寒征,可沒有人會愛低落塵埃的你!”


    燕淩九一字一句義正言辭,俯瞰她的眼中盡是蔑視:


    “拿了和離書幹脆利落離開,有點骨氣不好嗎?”


    “別哭哭啼啼,哭解決不了問題,還最是煩人!”


    “不!我不走……我死也不會給你騰位置!”


    陳玉皎摔在滿是桃花的地麵,吼得撕心裂肺,目眥欲裂。


    她操勞守護了整整七年的家,付出了整整七年的青春年華,怎麽能就這麽離開!


    燕淩九就看向戰寒征:“看到了吧,這等閨中婦人就是扭捏。


    我一介指點沙場、誌在天下的軍師,快煩死這等不幹脆、沒骨氣的糾纏。”


    戰寒征已第一時間讓人宣醫官,此刻他護著燕淩九,安撫:


    “是我未處置好家事,讓你受委屈了。”


    他轉而看向陳玉皎,目光如鋒利冰刃劈麵:


    “陳玉皎,和不和離,由不得你!


    敢傷淩九,不知死活!”


    “來人!陳玉皎弑殺淩策軍師,軍法處置!”


    他久經戰場的威嚴,在這一刻展露無遺。


    訓練有素的將士們跑進來,當場控製住陳玉皎。


    他們把她的雙手綁在頭頂,粗暴地拖去院子角落,丟進水井之中。


    冰涼的水瞬間浸泡她全身,水位剛好淹沒到她的下巴,僅供她唿吸。


    她今日還來著月事,腹部陣陣劇痛,冷意侵襲四肢五骸。


    繩子吊著,手臂還會被拉扯得脫臼。


    這是殘酷而慢性折磨人的水刑!


    陳玉皎又冷又痛苦得嘴唇都在顫抖:“戰寒征……我會死的……”


    府醫說她再不休養,本就活不過一月,還這般折騰她……真的會死……


    可戰寒征神色漠然,隻吩咐將士:“待她同意簽下和離書離開,再拉其上來!”


    “若她不同意……”有將士問。


    戰寒征微微側目,睥睨了眼井口,嗓音厲冽:


    “那便任她死,本將軍自會厚葬她!”


    陳玉皎全身泡在冰涼的井水裏,好冷,好冷啊。


    不隻是身體,心髒更是浸透的寒。


    等了7年,盼了7年,嘔心瀝血付出7年。


    本以為終有一日能暖熱他的心,本以為終能得到他的厚愛,可換來的卻是他的“厚葬”二字!


    原來不是付出,就一定會有迴報;不是等待,就一定會有結果!


    飛蛾撲火,是注定烈火焚身、自取滅亡!


    更可悲的是……


    戰寒征護著燕淩九離開後不久,有熟悉的聲音傳來。


    是婆婆他們!


    陳玉皎像是有了依靠和救命的稻草,想要求救。


    可她還沒開口,井口上方果然圍來三人。


    婆婆率先罵她:“陳玉皎,你這次實在太不懂事了!


    淩九提出空城計,助寒征誅殺西戎敵軍十萬,是咱們華秦的大功臣!


    你傷害她,和叛國賊有什麽區別!”


    戰明曦也說:“燕姐姐那麽足智多謀,運籌帷幄,是多少人心中的神,也是我新嫂嫂,你怎麽可以傷她!”


    他們臉上沒有任何詫異,盡是對燕淩九的維護。


    陳玉皎僵住了,以前她們不是這種態度啊……


    以前戰明曦說:“我就喜歡你這個嫂嫂!哥哥也會喜歡你,隻是他性子慢熱。


    隻要你讓皇上賜婚,嫁入戰家後,定然會日久生情!”


    以前婆婆說:“我們戰家就認你一個兒媳婦,你好好操持,多做一些,表現好點,終有一日會讓寒征也認定你!”


    可現在……


    陳玉皎看著他們明顯變化的態度,忽然隱約想起,早幾年前就看到婆婆和公公在倒騰些孩子的用品。


    “所以……你們其實早就知道對不對?”


    知道邊疆有燕淩九和那個孩子的存在!


    他們就是故意瞞著她,故意騙她在戰家操勞!


    這麽多年,隻有她自己被蒙在鼓裏!


    婆婆連忙矢口否認:“你胡說八道什麽呢?我們才不是那種人!


    隻是我兒寒征現在已經是聲名赫赫的大將軍。


    你瞧瞧你自己,除了洗衣做飯、蓬頭垢麵,你還會做什麽?


    而淩九又年輕、又漂亮,又事業有成,還不像你這麽軟骨頭。


    你識趣點,趕緊退位讓賢!”


    “對!不是你天天教我的嗎,做人要有原則,懂進退!”


    戰明曦也雙手叉腰地盯著她:“我哥哥是戰將,燕姐姐是軍師。


    戰將配軍師,他們兩人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她還理直氣壯地罵:“沒有軍師謀劃護國,哪有你在京中養尊處優這麽多年?


    你和燕姐姐爭,破壞她的幸福,對得起她在戰場運籌帷幄護佑我們百姓嗎!”


    連一向話少的公公也說:“她生了戰家子嗣,延續戰家香火,就是我們戰家的功臣兒媳。


    陳氏,你早點把和離書簽了,別鬧得太難看!”


    一句句話落地,他們又離開了。


    陳玉皎聽到隔得遠遠地,他們在陪那個孩子玩,送出準備了好多年的禮物。


    “咳咳咳……咳咳咳……”


    她忽然咳出了一口鮮血。


    七年裏,她把他們當做親人、至親,盡心盡力服侍伺候。


    她以為他們會是她的依靠。


    可到最後……為了一個外來的女人,他們竟是這般態度!


    仔細想來,從一開始慫恿她嫁進戰家,就是一場騙局!


    七年來,他們全家都是騙她當牛做馬!是利用她陳家的勢力飛黃騰達!


    現在戰家出息了,他們便鳥盡弓藏!


    她忽然看透了!全看得清清楚楚!


    “嘩嘩嘩!”


    狂風驟起,整個戰園的百畝桃花樹忽然瘋狂搖晃,下起一場淒美壯怒的桃花雨。


    陳玉皎仰頭看著井口外漫天的花瓣。


    這是她親手建造的戰園,操勞7年的戰園。


    可她的心,死在這個戰園,也死在戰寒征凱旋的這個春天!


    *


    翌日,晨光熹微。


    天剛亮,整個戰園就張燈結彩,忙得熱火朝天。


    奴仆們灑掃,廚子們準備菜肴,婢女們在主道的每棵桃花樹上掛上大紅綢花。


    因今日聖旨下,戰寒征戰功顯赫,平西戎有功,封定西王!


    幾乎全京城的人皆來賀喜,上門送禮者踏破戰家門檻。


    在如此隆重之日,剛封王的第一日,戰寒征還下令——行納吉禮。


    納吉,是在宗廟祠堂裏祭祖、問祖先或天神婚姻的吉兇。


    得到祖先認可,此樁婚姻便正式確定!


    戰寒征功成名就,就迫不及待要將燕淩九公開介紹給全京城的人,也是迫不及待要娶燕淩九進門。


    陳玉皎卻在井水裏泡了整整一夜。


    昨夜她備受打擊暈了過去,再次醒來,竟還泡在這裏……


    腹部好疼,全身如墜冰窟。


    “來人……快來人……”


    她同意和離了。


    戰寒征,她不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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