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用了約摸十天的工夫,才連教帶學的打造好了第一艘水密隔艙漁船。


    比這邊的船要大的多,船型類似海鶻船,頭低尾高、船身前寬後窄,取其“雖風浪漲天無有傾側”,隻是取消了女牆和弩窗艦孔等等戰船的設施。


    晏時玥也過來看了,遙遙看去,船體光滑鋥亮,簡直漂亮的像一個大型工藝品,於是晏時玥將其命名為“海月號”,取“海上明月共潮生”。


    她起完名字之後,看王安石似乎很艱難才忍住沒說話,她假裝沒看到,反正她說了算。


    其實在這海邊還真有不少船,據說還有兩個有錢花不了的富商買了頗豪華的小型樓船停在這兒,偶爾弄什麽詩會,下海遊玩。


    但與這艘船一比,頓時就顯得笨重了不少,絕對是這個海邊最靚的崽了。


    海月號會一直留在這兒,當地官府巡海時可以用,或者在緊急情況下救人等等,然後匠人再教大家打造較為普通的漁船。


    也許是因為漁民一輩子都在跟船打交道,這些人對這艘船的熱情,遠超過了晏時玥這些人的想像,船下海之後,大家就是一陣陣的歡唿,還在海灘上開了一個篝火晚會,連王安石一家人都來了,大家熱鬧了一晚上。


    王安石的夫人看上去溫溫柔柔,幹幹淨淨的,晏時玥從看到她第一眼就想問她,怎麽忍受她不洗澡的相公的,好艱難才忍住沒問。


    第二天試航的時候,王安石自己也上去了,足足玩兒了一整天,傍晚才迴來,光詩就寫了好幾首。


    也就在這一天,晏時玥把甲和叫過來,指了指那邊的岸山:“那邊山上有什麽啊?”


    甲和一身接地氣的匠人打扮,整個人黑了好幾度,簡直都快忘了自己的本職工作,被她一問,還愣了愣:“一個道觀。”


    “道觀?”晏時玥看了看他,影衛過來一個:“查過了,幾個道士來了一年多了,沒什麽問題。”


    “沒問題麽?”晏時玥有種古怪的感覺,就好像後世被狗仔跟車一樣,總覺得那個方向有人一直在看著她。


    影衛道:“屬下等再去看看。”


    晏時玥點了點頭,一邊就帶著微欣也往那個方向走去。


    她並不知道,她們剛才站在街麵上說話的時候,道觀裏的望遠鏡,就一直對著她,她向這個方向指了一指,鄭平修的寒毛都豎了起來,畢竟在望遠鏡裏頭,這一幕實在太清楚了。


    也就在影衛打頭,慢慢靠近道觀的時候,忽有個道士打扮的人,急匆匆過來,倒頭就拜,道:“福娘娘!”


    晏時玥微微挑眉。


    影衛迅速擋在前麵,喝問了一聲:“什麽人!什麽事!”


    那人叩頭道:“貧道的是岸山觀的道士,貧道發現,那兩個道士不是好人!”他壓低聲音:“貧道看到,他們整日用一個竹筒對著街麵看!昨天,貧道聽到其中一個叫另一個‘三殿下’!”


    影衛一怔,然後迅速打了個手勢,幾個影衛無聲的包抄了上去。


    原本離的略遠的蕭棠枝也走了上來,皺眉打量著這個人。


    甲和喝道:“你是什麽人?為何之前不來報?”


    那道士道:“貧道原本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到昨天那人叫殿下,貧道才害怕了,大晏如今能稱的上殿下的……沒有這個年紀的男子了,所以他們難道是鄰國的人?”


    晏時玥眉頭擰起。


    是的,大晏如今能稱一聲殿下的,真的沒有成年的男子了,可是這種事情,並不是隨便一個百姓就知道的。


    甲和繼續喝問,蕭棠枝與晏時玥對了個神色。


    而道觀之中,鄭平修完全是茫然的。


    他原本一直在等待機會下手,可是隨著晏時玥那一指,他便膽戰心驚,更別提,隨即他們就向這邊走了過來。


    雖然心裏安慰自己一定是想過來遊玩,可是下一刻,便有人跳了進來,二話不說就開始攻擊,一出手就是要人命的招式。


    根本來不及偽裝平常人,他的護衛已經躍了出來,然後就乒乒乓乓打成了一團。


    功虧一匱,鄭平修一咬牙就往外跑,然後被外圍的影衛一把提了起來。


    雖然離的遠,也能隱約聽到聲音。


    影衛急道:“主子,迴去吧,這裏不安全。”


    晏時玥點了點頭,就與微欣一起往迴走,鄭平修掙紮著被影衛拖下山,一眼看清楚跪著的那人,頓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是你!居然是你!你為何要背叛我?是誰收買的!”


    那人縮了縮肩膀,沒有迴答。


    蕭棠枝微微挑眉。


    這些鄰國,隻有南詔國是說漢話的,這個人應該就是南詔國的人,可這人如果是受南詔國另外的皇子收買的,那,他來告密一點意思也沒有啊,所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不管怎麽說,這個帳,也是計在南詔國頭上的。


    難道是因為他們發現晏時玥起了疑?故此臨時起意?


    鄭平修深知若是事情敗露,南詔小國根本抵擋不住大晏的怒火,故此咬緊了牙關不肯說,但幾個人眾口一辭的指認,那個告密的假道士,是他們的同伴。


    假道士扛不住,就招認了鄭平修的身份,並且招認自己是受鄭平青的收買,旨在破壞鄭平修的所有作為,不叫他立功。


    本來他也猶豫不決,直到看到晏時玥往這邊走,一個衝動就衝出來說了。


    聽起來勉強像那麽迴事兒,但,總感覺有點古怪。


    而且他還答應要帶他們去抓鄭平修藏下的人手,影衛於是嚴神戒備,分出一隊人跟著他去了。


    蕭棠枝遙遙綴在後頭。


    他覺得此事太過蹊蹺,這個人感覺像個雙麵細作,專門坑南詔國似的。


    誰知道才走出一段路,旁邊一輛馬車中,忽有人叫了一聲:“棠枝先生。”


    蕭棠枝微微側目,那人隨即下了馬車,深深施禮,道:“棠枝先生,借一步說話可好?”


    蕭棠枝雖然藝高人膽大,但又不傻,隻遠遠站著,微笑道:“你是何人?”


    那人抬起頭,道:“故人。”


    也不知什麽地方,有蜜蜂在飛來飛去,耳邊傳來嗡嗡嗡嗡的聲音,極是擾人。


    蕭棠枝暗暗戒備,一邊打量著這人,道:“什麽意思?”


    蜜蜂的嗡嗡之聲越來越大,帶著某種說不出的韻律,有個聲音夾雜其間,緩緩的道:“過來……”


    蕭棠枝毫無抗拒,就慢慢的向馬車走了過來。


    下一刻,馬車裏的人也推開了車門。


    是一個穿著長袍的老者,他鶴發童顏,雙瞳熠熠,那嗡嗡之聲,居然是從他嘴裏發出來的。


    隨即他雙臂微抬,動作古樸有如舞蹈,這是高句麗巫師最高深的神降術……若放在後世,應該叫做催眠術。


    蕭棠枝就這麽慢慢,慢慢的走到了馬車邊,老者緩緩的抬起手,按在了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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