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不見,心不煩。第二天她就不去刑部了。


    她現在隻掛念孟敏什麽時候生,不看她生了總是不大放心。


    結果定的動身之日是十六,十五近午時,孟敏就發動了,而且生的十分順利,疼了不到兩個時辰,就生下了一個漂亮的小郎君。


    晏時玥還想著在家待兩天,再自己去行宮的,結果明延帝和皇後各自打發了兩撥人過來叫她,她隻能收拾收拾跟著上路了。


    好在這一次晏成淵不去,所以倒也不用太擔心。


    她早上又去轉了一圈兒,這才忙忙的進宮,直接上了皇後的車駕。


    行宮距離都城也就三百多裏,要從歧山走,翻越箭括嶺,再順著永安河北行一段,騎馬趕路也就兩三天,但聖駕要走七八天。


    這次明延帝把太子帶上了,卻把四皇子留下了,然後帶了她和五、七、八三個,包括三位皇子的母妃,還帶了兩位小貴人,隻照了個麵兒,一見她就跟老鼠見貓一樣,十分老實。


    晏時玥還帶上了晏時荼和霍祈陽,晏時蕤也在隨行官員之列,但喬氏有孕在身,沒有帶她。


    上了路,晏時玥就在皇後車裏給她念書。


    明延帝忙完了就問下頭:“她又去哪兒鬧騰了?”


    顧九行現在根本不用思量這個‘她’是指誰了。躬身迴道:“迴皇上,小殿下在皇後娘娘車駕之中,說是要‘胎教’,在給皇後娘娘念書,方才叫人來給奴才要書,奴才拿了幾本給她,說是不好,又叫拿了幾本。”


    不好?是不大認識吧!


    明延帝道:“趕緊給朕叫過來,叫個女官去給皇後念。”


    顧九行趕緊叫了個太監去把她叫了過來,明延帝看她還抱著一本書,就道:“你這半瓶子水,就別誤人子弟了!念錯了字怎麽辦?”


    “怎麽會?”晏時玥不以為然:“發現不會的字,我會整句跳過去的!”


    明延帝扶額。


    他道:“這個時候,孩兒在腹中,就能聽到?”


    “據說是可以的,所以可以念書也可以聽些曲子,例如它要是在肚裏鬧騰,你就叫人彈個舒緩的曲子,就慢慢睡了。”


    明延帝點了點頭,又道:“拿的什麽書,過來朕給你講講。”


    晏時玥就給他看,是“晏氏春秋”,明延帝道:“怎麽看這個?”


    “自家人的啊!”晏時玥道:“晏子麽!”


    明延帝無語:“晏子不姓晏!”說了一半他又樂了:“算了,算了,朕也不指望你,哪裏不懂?”


    晏時玥把書合起來:“坐車晃晃悠悠的,不講書了,我們聊天兒吧。”


    一邊說一邊自己倒了茶來喝,顧九行極有眼色,立刻端了茶點上來,她挑了兩樣不太甜的,酥口的點心給他,明延帝吃了。


    晏時玥道:“阿耶,你叫我去刑部,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明延帝隨口道:“就是不想叫你閑著,天天給朕招貓逗狗的惹事兒!”


    說完了他覷著她,看她一對大眼骨碌碌的,忍不住又笑了,柔聲道:“朕在這兒,朕能護著你,你怎麽鬧騰都成,待朕百年之後,你這個脾氣,朕不放心,叫你去磨磨性子,學學為人處事。”


    晏時玥當時就不高興了。


    她道:“我不!我不要幫太子,我誰都不要幫!我隻喜歡阿耶,我隻要幫阿耶!”


    明延帝無奈的道:“瞧瞧,口沒遮攔的,唉!”


    他想說什麽,看了她半晌,又歎了口氣:“難道朕還能護著你一輩子不成?”


    “對啊!”她道:“必須護我一輩子啊!阿耶不是萬歲麽!等我八百歲阿耶也還有九千多歲呢!”


    這個問題說多少迴,也是這個結果。


    明延帝索性也不再說了,就與她聊天。


    晏時玥在閑扯方麵絕對是一個人才,反正扯到最後,根本不知道一開始說的是什麽了。


    等明延帝忙起來,晏時玥就抱著她的書,騎著馬往後走,隨便找了一個朝臣的車子上去,是徐相,見她忽然進來,微吃了一驚。


    晏時玥十分不見外的坐下,含笑道:“旅途無聊,請相爺給我講講這個吧。”


    徐明修能說什麽,隻能給她講書。


    中午就在車上用飯,聖駕略住,大家都下來疏散疏散。


    林弗建見了徐相,便微笑道:“聽說小殿下去了相爺車上?”


    “是啊,”徐明修道:“殿下拿了本書來,要我給她講講。”


    林弗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如此,無怪耽擱了這麽久!”


    言下之意是:誰信啊,誰不知道她不愛看書,講了一個多時辰的書誰信?扯謊都不走心!


    徐明修知道他不信,也隻能苦笑而已。


    事實上,他也很奇怪。


    晏時玥從明延帝車上下來,就直接過來了,這真的是無意之舉??


    真的是要請他講書,還是意在示好?還是故意做狀?


    又為什麽偏偏是《晏子春秋》?她問“左右為社鼠,用事者為猛狗,主安得無雍,國安得無患乎?”真的是不懂?還是意在言外?


    晏子春秋是一本什麽書呢,他記載了春秋時期齊國名臣晏嬰的言行,裏頭有很多晏子勸諫君王的事例,不由人不多想。


    隻是隨便拿了本書,隨便找了個人的晏時玥:“……??”


    其它官員也在互相交談。


    曲斯年去茅廁迴來,見裕郡王負著手到處溜達,似乎是滑了一下,便順手扶了他一把:“王爺小心。”


    裕郡王笑道:“無防。”


    曲斯年鬆開手,不動聲色的退開,上了馬車,這才攤開手,手裏一張小小的紙卷,打開來,寫著兩個小字“歧山”。


    小做修整之後,車駕繼續前行。


    晏時玥基本用不上自己的車,平時就在皇後這邊待著,明延帝那邊一空下來,就派人過來叫她。


    諸臣全都看在眼中。


    就連林弗建都有些詫異。就算要用她,籠絡她,也不必如此的罷?


    行了幾日,進了扶鳳縣。


    說真的,晏時玥一直想,如果曲斯年的猜測是對的,那他們要用什麽方式出現呢?


    要知道,雖然戲曲什麽的常有攔轎喊冤,但其實,君王對於這種越級上訴,是非常排斥的。


    本朝律法,案件必須經縣、州、中央省部等等逐級上告,越過一級就算“越訴”,除非這麽一級級告下來,官員不受理,才可以敲登聞鼓向皇帝直訴。


    攔轎喊冤,稱之為“邀車駕”,這也是越訴。越訴是犯罪,笞六十,官員受理越訴,也是犯罪。


    皇上儀仗一重又一重,外頭有人喊個冤,裏頭估計都聽不到。


    再說現在負責聖駕安全的是霍祈旌,他們要怎麽喊,又要怎麽把事情送到她手裏?要知道,大理寺卿也在呢!她一個刑部打醬油的,連個職位都沒有,憑啥叫她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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