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這個名字,孟恣揚的臉色當時就掛了下來:“還請了那混蛋?”


    “是啊,畢竟她背靠林縣令呢!”吳德義好像什麽也沒發現似的,問他:“阿揚,你家中也有酒樓客棧吧?怎不要一點唐家酒?”


    孟恣揚倒沒以為他是故意的。


    畢竟在他看來,他們已經是朋友了,吳德義一定是向著他的。便道:“我懶的管這些小事!”


    有人道:“聽說那福壽酒,隻不過是個鄉下小酒坊,管事的也隻是個年紀不大的村姑,借著四方酒樓的手才勉強把酒賣到了縣城,為何這次,竟還請了她?”


    吳德義道:“畢竟是隻此一家,前景可期。”


    有人搖頭笑道:“吳會長這次隻怕是看走眼了,一個村姑,見識有限,成就也就有限,想往外走,可不是單靠個酒方子就成的。”


    吳德義笑而不語,轉頭問孟恣揚:“你來龍門鎮這麽久了,與唐當家可相熟?”


    “不熟!”孟恣揚冷著臉道:“她算什麽玩意兒,一個上不得台麵兒的小村姑,我怎會與她相熟!”


    吳德義意味不明的笑道:“真的隻是個小村姑?”


    “對!”孟恣揚道:“也就這麽點個頭,”他用手比到膝蓋高的地方:“長的又黑又醜,嘴皮子倒是溜,張嘴就罵人,又不識字,粗俗不堪,蠢笨如牛……”


    他在唐時玥身上丟了麵子,早想出一口氣,於是極盡所能的貶低她。


    大家想想也覺得,不會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於是便有人順口恭惟:“在孟少眼中,這種人自然是排不上號的。”


    “正是,”孟恣揚老實不客氣的認下了:“我們錢塘孟氏富甲天下,家中布莊錢莊數不勝數,一個小酒坊,末流中的末流,我懶的理她!”


    “確實,”也有人趁機表達了不滿:“一個破酒坊的村姑,進咱們商會,豈不是把咱們的身份也拉低了?吳會長還是要好好考慮才是。”


    吳德義笑了:“不過是一起喝杯茶,進商會的事情,迴頭再說。”


    大家就懂了,這是忽悠人呢!有個姓魏的就笑了:“一個村姑,能弄出這麽大的陣仗也不容易,隻可惜啊……做生意,可不是這麽簡單的!”


    魏家也是家大業大,產業遍布秦州,大家紛紛附和。


    忽聽馬蹄聲響,大家便停了說話,看向門口,有人還笑道:“也不知這村姑是自己來,還是叫大人帶著……”


    話音未落,就見幾人出現在了門口。


    當先一人白色儒衫,頭戴逍遙巾,低頭拾級而上時,叫人隻能注意到她烏黑的發頂,筆直的脊背,和那雙白的與衣裳難分軒輊的小手。


    然後她抬起了眼。


    肌如冰雪,眸如秋水,淡淡然的掃過來,就如同冬日裏推開窗,皚皚白雪灼灼紅梅瞬間映入眼中似的……叫幾人齊齊的一怔。


    其實她極瘦小,比同齡人更加瘦小,可是奇怪的是,看到她的時候,那周身的氣勢,那氣定神閑的儀態,叫人完全注意不到她瘦小單薄的身量。


    全無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卻不知為何叫人肅然起敬。


    大家竟是不由自主的,一齊站了起來。


    唐時玥的眼神在眾人麵上一劃而過。


    她會合了門口等她的楊掌櫃,於祈旌一起上樓,毫不客氣的站了c位,就是為了這種效果。


    她曾經拍過一部戲,那位導演是個為藝術執著的瘋子,他跟她說:“我要一種氣勢內斂,但氣場極其強大的感覺。不必說一句話卻存在感極強,一出現就把全場的注意力都凝聚到你身上。”


    那一場戲,她ng了三十多次,最後總算把他要的這種感覺,給演出來了。


    如今亮出來,效果顯然極好。


    唐時玥嘴角微牽,拱手為禮:“諸位有禮,小姓唐,來遲了,還請諸位見諒。”


    大家一個激零,這才迴神。


    直到這時,他們才發現,他們一夥**湖,竟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不對,小娘子,給震懾住了!這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兩邊兒迅速互相見過。


    這種場合,就好像後代的酒會宴會一樣,其實不會談什麽實際的東西,就是擴大交際。


    唐時玥大大方方落了座,並沒有刻意裝成少年,卻也絲毫不扭捏,儀態灑脫自在,好像她一個稚齡的小娘子出現在這兒,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樣。


    而且,聊起生意頭頭是道,聊起世情侃侃而談,見識廣博,言之有物,完全不像一個十三歲的小少女,竟如一個飽讀詩書,又走遍天下的名士一般。


    他們拋出來的每個梗,她都完美的接住了,然後輕而易舉聊的對方自歎不如拍案叫絕五體投地……


    這特麽是“沒見識的小村姑”?“粗俗不堪”?“蠢笨如牛”?而且,這樣的美人胚子,叫“又黑又醜”?


    你瞎麽!!


    這孟恣揚,嘴裏真是一句實話也沒有!背後這麽詆毀唐當家,什麽玩意兒!我呸!


    從唐時玥進來,就拉長了臉一言不發的孟恣揚,就發現大家看他的眼神兒越來越不對了。


    他也明白問題出在哪裏,心裏那個氣啊!果然一碰上她,就一點好事也沒有!


    他瞪著她。


    唐時玥的長相,不是可愛,不是秀氣,她是耀眼的,明朗的,女神範兒的那種漂亮,“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那種漂亮,加上她與所有小娘子不同的洗練儀態,要叫這夥油膩大叔跪下唱征服談不上,但在林縣令和唐家酒加成的情況下,爭取到平等和受尊重的地位,那是一點問題也不會有的。


    她也的確做到了,不就是忽悠麽,站在這麽多前人的肩膀上,忽悠幾個小買賣人,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她再抬眼時,又撞上了吳德義的眼神兒。


    兩人視線一撞。


    吳德義便笑問:“唐老板最近在忙什麽?我依稀聽楊夫人說弄了什麽新鮮東西?”


    唐時玥笑迴道:“不過是小打小鬧,我收了些羊毛,準備弄些帽裳襪履之物。”


    “喲?”有人笑道:“這帽裳襪履之物,得問孟少了。誰不知大晏一半的衣裳絹帕,俱出自錢塘孟氏。”


    一提到這一點,孟恣揚掩不住的得意。


    孟氏是以布莊起家的,直到如今,布莊仍舊是孟家產業的根本,養著不知多少個頂級繡娘。


    興凡裙裳、絹帕、抹額、配飾種種,大晏內外,幾乎是孟氏一枝獨秀。即便有別家出了風頭,孟氏也能後來居上。


    這一迴,終於輪到她求他了吧!


    孟恣揚冷笑著抬了抬下巴,預備她來問的時候怎麽撅迴去,沒想到唐時玥連眼神都沒向他瞥,敷衍的道:“到時再說罷!”


    這擺明看不起的樣子,孟恣揚徹底被激怒了。


    她之前在酒上囂張也就算了,怎麽說也是他求她。


    現在,說到帽裳襪履了,她還敢這麽囂張?她以為她是誰?想做這門生意,誰能繞過錢塘孟氏!


    孟恣揚冷笑道:“那你最好永遠別來求我!我孟氏不做你家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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