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地一聲震吼,白雪山林之中,一隻猛虎飛躍而過。


    即刻就見一位青年,青衫飛動,瀟灑飄逸,快逾閃電,由東麵山穀穀口疾追而出。


    又聽“嗖”地一聲,西麵山坡下,一枝羽箭飛過,積雪之中,又躍起一隻斑斕猛虎。猛虎悶嘯一聲,羽箭已中在它的右胯上。


    三十步外許多女真勇士,身著灰『色』熊皮馬褂,頭上也戴灰『色』熊皮帽,俱都手執硬弓。


    眾人一見猛虎中箭,一齊大聲鼓噪起來,隨即紛紛催馬疾馳,圍堵猛虎。


    由穀口逃出的猛虎,奔躍雖快,但青衫青年起落迅疾,已經追到猛虎身後。


    青衫青年陡見又一隻猛虎從西麵飛躍而來,且猛虎之後,還有許多人呐喊追來,微一愕然,但腳步不停,仍然對猛虎急追不舍。


    聽對麵一位女孩子大聲喊道:“阿瑪……阿瑪……,八叔……八叔……,老虎是我『射』中的,不要搶我的虎!”


    喊聲既嬌且急,聽聲音童音未改,顯然是一位八、九歲的小姑娘。


    隻聽馳在最前馬上的人大笑道:“叔叔已讓你先『射』一箭,一箭不中,豈可再乎?看叔叔怎樣給你拿來。”話聲朗朗,聲震林樾,座下馬卻是越催越快。


    那位青衫青年,探手就要挽住虎尾,老虎奔躍之中,竟然怒吼一聲,張大巨口,迅捷轉身,向青年迴身反噬。


    青年身子一側,猛虎撲空,接著又高高躍起,迴撲過來。


    青年一矮身,老虎又從他頭頂撲過。


    突見青年在老虎身下向上猛擊一掌,重重擊在老虎肚腹之上。老虎痛嘯一聲,陡然間變向,向上飛起,翻滾落向雪地。


    這時,對麵追趕另一隻老虎的人中,一位英俊青年,拈弓搭箭,弓弦“錚錚”然,一枝羽箭疾如閃電,直飛向猛虎。


    但老虎在密林雪地中奔逃,林木叢生,羽箭很難『射』到。


    被眾人驅趕的老虎,奔到青年前方二十步遠近,青年陡然間躍起,屈指彈向鬆枝上的一枚鬆果。


    “嗖”地一聲,鬆果猶如一顆流星閃過,疾飛向奔逃而來的猛虎。


    鬆果雖晚於羽箭發出,卻比羽箭先至,“噗”地一聲直『射』入老虎頂門。


    眾人都在追逐呐喊,那枚鳥卵似的東西實在太快,幾乎沒人在意到。


    老虎此時正躍在半空,被擊中後猝然跌落雪上,那枝羽箭貼著虎背飛過,“錚”的一聲釘在一棵大鬆樹上,箭杆兀自“嗡嗡”然顫動不止。


    箭未『射』中,猛虎卻翻滾在地,眾人大『惑』不解,呐喊聲頓時停了。


    眾人驟馬馳到近前,將青衫青年和兩隻死虎都圍在中間。


    隻見虎頭上有一個鳥卵大小的洞,鮮血從中汩汩流出,染紅了積雪。


    見此情狀,眾人麵麵相覷,均不知其所以然。


    一高大漢子以長弓指著虎頭上的傷口,轉頭對旁邊一位壯大威猛之人道:“貝勒爺,您瞧……”


    被喊作貝勒爺的人看著青衫青年,沒有作聲。


    這時後麵一個女孩兒策馬追過來,仍自嚷著:“八叔欺負人,臨來說好的,讓我自己獵虎,卻又搶我的虎。我想要活的虎養,才不『射』殺它嘛!阿瑪偏心,給弟弟捉了老虎養著,卻不給我捉隻活的養……”


    眾人中有兩人裝束與眾不同。


    一位就是剛才被女孩兒喚作八叔的年輕人,身著灰鼠皮袍,英俊挺拔。


    另一位就是被那高大漢子尊稱為貝勒爺的人,身材異常魁梧,穿一件純黑貂皮外衣,威武雄偉。


    眾人勒馬肅立二人馬後。


    前麵兩人聽到女孩兒吵嚷,相對一笑。


    女孩兒策馬趕過來,勒馬停在二人中間,尚帶稚氣的臉蛋因驅馬奔馳被山風吹得紅撲撲的,又穿一件火紅的狐皮獵裝,積雪中猶似一朵嬌豔的桃花。


    女孩兒趕過來後,見眾人眼望圈中老虎,都不作聲,也低頭細看橫躺在雪地上的死虎。


    女孩兒見鮮血從虎頭上的小洞流出來,微感詫異,仰起頭來,烏黑晶亮的大眼睛看看旁邊兩人的臉『色』,不再吵嚷。


    人人都緊盯圈中的兩虎一人,都知道老虎之所以未中箭而斃命,就是眼前這人所為,但仍不知此人究竟以何種利器致老虎斃命。


    此時,青衫青年已將自己一掌擊斃的老虎搭在肩上。


    隻見他走到另一隻死虎前,伸手挽住虎尾,手臂一揮,輕輕巧巧地把老虎搭在了肩上。


    眾人一怔,隨即不約而同地驅馬圍成一圈,把那人圍在垓心。


    一位矮壯漢子,對那年輕人道:“貝勒爺……”


    年輕人一擺手,矮壯漢子隨即閉口不言。


    女孩兒見那人挽起老虎欲去,著急起來,喊道:“你是誰?虎是我『射』中的,不要動我的虎!”邊喊邊指著老虎胯上的那枝羽箭,又說:“看,那是我的箭!”


    人圈中那青衫青年迴首看一看,果然在老虎胯上釘著一枝羽箭,隻是比平常的羽箭短了一截。


    這時眾人或以弓、或以刀指著那名獵戶吵嚷起來,有的大聲叱喝:“大膽的狂徒,竟敢擅闖貝勒爺的圍場,還敢搶掠格格的獵物,吃了豹子膽麽?”


    “見了貝勒爺也不下跪,要我把你的狗腿打折嗎?”


    “看不到是我建州三貝勒爺、四貝勒爺到了嗎?一雙眼珠子被海東青啄吃了麽?”……


    頓時,粗言穢語響成一片。


    這時,那高大威武被叫作貝勒爺的人右手一揮,目光如炬,掃過眾人,道:“不得無禮!”


    他聲音雖不甚高,卻威嚴凜凜,壓過眾人的叫罵聲,山風之中人人聽得清清楚楚。眾人即刻閉口,神『色』莊重起來。


    高大的貝勒爺直視圈中負虎獵戶,道:“壯士的“破石一彈”功夫好得很哪!憑一枚鬆果,彈指間立斃猛虎,令我等大開眼界。建州三貝勒請教壯士高姓大名,從何而來?”


    眾人聽到這裏,才知『射』進老虎頂門的竟是一枚鬆果,不禁側目又看看染滿了鮮血的虎頭,再看看圈中那人,神『色』或驚訝或疑『惑』,都沒有了粗口傷人之念。


    青衫青年聽“建州三貝勒”竟說出他是以鬆果斃虎,不禁一怔,迴首對三貝勒打量了一下。


    青年背負兩隻死虎,向前幾步,把左肩上的虎放在女孩馬前。


    青衫青年對女孩道:“姑娘如此年幼,竟能獵虎,叫人欽佩!這虎本應還給你。”說著抱拳行禮。


    原來這關外女真人世代以捕獵為生,都把捕獵好手視作英雄,人人崇敬。雖然獵物最終歸全體族人所有,但極為看重是誰獵到的獵物。捕獵凱旋時,所獲多者,被族人擁護而備受尊崇。


    看這些人雖非專為族人捕獵而來,更像是來尋圍獵之樂,但這些世代相傳的習『性』根深蒂固,一觸即發。


    那青年雖然是一身漢人裝束,看來卻深諳這些人的捕獵規矩。


    青衫青年又轉向自稱“建州三貝勒”的魁偉之人,一抱拳道:“在下金寓北,粗鄙無知,誤闖貴貝勒圍場,望祈恕罪。現下物歸原主,這就離開。”


    那“建州三貝勒”看這人二十五、六歲年紀,眼光衝和鎮定,有股坦然雍容的神氣,叫人心折。


    青年說罷,轉身徑自便行。


    被下屬也稱為“貝勒爺”的年輕人一直沒有說話,隻注目瞧著漢人獵戶。此刻見他要走,伸手大聲說道:“壯士留步!”


    話聲未落,一幹勇士應聲而動,驅馬欲阻斷金寓北去路。


    金寓北卻並不迴頭,腳步也不稍緩,隻顧前行。


    眾人隻覺眼前一晃,金寓北已經透圍而出,到了眾人身後。


    年輕的貝勒爺大叫一聲:“好大膽的獵戶,哪裏走!”從馬上一躍而起,在空中即右臂前伸,五指如鉤,直向金寓北後頸抓去。


    金寓北仍不迴頭,亦不急奔,依舊不疾不徐,若無其事地自顧前行。


    年輕的貝勒爺如一隻大鳥般飛躍而至,右手自上而下抓來,卻堪堪隻差半分沒有抓到金寓北後頸。


    青年貝勒爺落足雪上,隨即又伸左手抓出。這第二抓近在咫尺,滿擬手到擒來,一抓即獲。


    隻見金寓北並未疾走,也未前躍,卻又讓那貝勒爺抓了個空。


    青年貝勒爺麵『色』微變,低嘯一聲,雙腿運足力道,“唿”地一聲躍起,雙手一前一後,交錯抓出。


    豈料金寓北仍是不疾不徐地前趨幾步,那貝勒爺落下地來,又是瞠乎其後,第三抓依舊落空。


    那年輕貝勒爺這一通連縱帶躍,招招迅捷如風。在眾人看來,他的每一抓都不會空手無獲。


    孰料那獵戶隻是閑庭信步一般,竟讓這貝勒爺步步落後,招招落空。


    青年貝勒宛似一個人自顧自地在別人身後作耍,而人家卻渾然不覺一般,看上去有幾分滑稽可笑。


    然當此情勢,眾人並不覺半分好笑,都是越來越驚。


    年輕貝勒爺的這連續三抓,叫作“搴旗三手”,是他賴以享譽三軍的絕技之一。


    他往往兩軍陣前,力搴敵軍大旗,捉拿敵人上將,手到擒來,得心應手。


    這一絕技,其中尚有許多精妙變化,豈料連施三手,竟連對方的衣角都沒碰到,即便有再精妙的變化,也無從變起。


    那年輕貝勒雖然是自己先發難,金寓北也並未出手,甚至與他連個照麵都沒打。


    但青年貝勒卻覺這個漢人獵戶是有意戲耍於他,如被溜猴一般,讓自己在他的背後煞有介事地班門弄斧,貽笑大方。故而一腔羞憤都要撒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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