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找出原因,白英又跟王瑾瑜確認了一遍。


    王瑾瑜點頭道:“對!咱們農場的蠶是一年養三季,除了冬天不養之外其它時間都養,我是去年秋天下放過來的,那時候秋蠶都已經養大了,我隻負責給老蠶農打打下手,冬天的時候老蠶農去世了,好在老蠶農臨終前把養蠶方法教給我了,今年開春丁隊長就讓我全權負責蠶室了。”


    “雖然之前我沒養過,但是我也問過農場裏的老人,農場以前養殖的幼蠶也會死,不過沒有這麽大批量死過,具體原因我現在也沒弄清楚。反正孵化是沒問題,幼蠶一孵化出來,我每天都會喂給它們新鮮的桑葉,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它們一吃完就死,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桑葉不幹淨,就清洗過後再喂,結果還是死!沒辦法,我隻好把死掉的蠶解剖了,發現後者是吃的桑葉水分太多,拉稀拉死的。”


    聽到王瑾瑜詳細地描述著她解剖蠶的畫麵,甚至還搭配上手部動作,白英不禁麵容扭曲。


    她畢竟是個赤腳醫生,還真不害怕什麽血腥場麵。


    唯獨!


    就怕圓滾滾、長得像蠶這樣的蟲子,沒成想王瑾瑜竟然還敢解剖蠶……看來也是被逼到份上了。


    王瑾瑜苦惱地揪著自己的麻花辮,“我這實在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要是蠶種全死光,別說完成生產指標了,不挨批鬥就不錯了,可能……我這輩子都沒希望迴去了。”


    隨著越說越多,王瑾瑜的情緒也逐漸低落下來。


    “瑾瑜姐先別氣餒,我們一起幫你找幼蠶死亡的原因……”


    白英陷入了上輩子的迴憶中。


    隨著改革開放,國家為了創外匯扶持社員養蠶造絲綢,當時她們公社也遇到過類似的難題,養蠶戶因為蠶種大批量死亡損失嚴重,不少人家賠得底掉,眼看著沒人想要再想養蠶了,公社從省城農業大學請來一位老教授下來指導。


    經過老教授的一番考察,很快弄明白了造成蠶種大量死亡的主要原因。


    七十年代,隨著滬市農藥所院士發明可以解決水稻紋枯病的井岡黴素,1976年開始生產出大批量如六六六、滴滴涕等農藥,逐步投入使用。


    持續多年的農藥濫用,造成了農作產品汙染、人畜中毒、環境惡化等惡劣影響,雖然之後被緊急叫停,但由於這些農藥成分不可降解,對環境的惡劣影響已經無法挽迴。


    而蠶這種生物對環境的變化最為敏感,敏感到別說桑葉上噴灑農藥了,就是養蠶戶經過噴灑農藥的空氣沾染上一丁點農藥味道再去喂蠶,蠶都會立馬死翹翹給你看。


    所以,老教授針對這一情況給出了兩個解決辦法。


    一個是如果養蠶戶經過噴灑農藥的地方,喂蠶前必須要換洗衣物,不能穿著汙染的衣服去喂蠶。


    還有就是,如果桑葉有農藥殘留,可以使用醋水、漂白粉液、老堿水、阿托品解毒液等浸泡半小時,再取出用清水洗幹淨,晾曬至幹燥就可以拿來喂蠶了。


    想到這裏,白英抬頭望向王瑾瑜,再三確認道:“瑾瑜姐,桑樹園旁邊是不是有耕地噴灑農藥了?”


    王瑾瑜納悶道:“有耕地是有耕地,但是種的是花生,還沒到噴灑農藥的時候啊。”


    “花生?”


    白英頓了一下。


    難道她想錯了?造成王瑾瑜管理的蠶種大批量死亡,不是因為農藥的原因?


    心中剛生出一絲氣餒,白英轉而又想到她忽略的一個重點!


    花生不同於其它農作物,因為是在地底下結果實,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提前在土裏拌農藥。


    魯省75年就發明了可以拌進土裏的農藥,辛硫磷顆粒劑,這種農藥可以有效防治花生蠐螬、螻蛄等地下害蟲。


    前幾天農場裏剛種了花生,桑樹園又離得近,很有可能就是吸收了降解在土裏的農藥,造成了蠶種大批量的死亡……


    一樣可以用那兩個辦法!


    白英眼睛一亮,趕緊將這個發現告知給王瑾瑜。


    王瑾瑜一拍腦袋,瞬間明悟:“我說呢!之前農場沒用過農藥,桑樹園沒收到過汙染,所以沒有造成過蠶種這麽大規模地死亡……白英真是太感謝你了!我這就迴去試試,改天一定來專門感謝你!”


    話還沒等說完,王瑾瑜就迫不及待地往外頭跑去,簡直是歸心似箭。


    白英看著王瑾瑜逐漸遠去的背影,不忘囑咐道:“如果你還不放心,也可以用高度白酒兌水噴灑在桑葉上進行消毒。”


    “謝了!”


    王瑾瑜的聲音遠遠傳來,帶著幾分飄忽的失真。


    白英搖頭失笑,助人為樂讓她心裏滿足了不少。


    然而,當她迴過頭去,就看到屋內的一老一少都盯著她,那眼神跟看外星人似的一樣陌生。


    白英被看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你們……怎麽這麽看我?”


    吧嗒!


    陳老手裏的筷子掉到桌麵上,他也顧不上吃飯了,兩步並作一步,上前激動地跟白英握手,“小白醫生,你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你大學是學農業的?”


    “呃……我沒上過大學,隻有高中學曆。”


    白英嘴角一抽。


    糟了,光顧著賣弄學識了,忘記這一茬了。


    畢竟也是曾經困擾整個公社的難題,結果她現在輕飄飄幾句就把解決辦法說出來,確實有點兒離譜了。


    “咳!”


    沈傲走上前來,不動聲色地把白英的手從陳老的爪子裏拯救出來,眉頭微皺道:“陳老,問歸問,別亂碰。”


    陳老不理會沈傲的護犢子,繼續眼巴巴地盯著白英,“小白醫生,想不到你年紀輕輕悟性卻這麽高,還真是個學農業的好苗子,我介紹你去省城農業大學深造怎麽樣?”


    白英趕忙拒絕道:“陳老您誤會了,其實這不是我想的辦法,我也是從農業相關的書上看到的。”


    她不想冒領功勞,這會讓她感覺自己是個偷別人東西的小偷。


    好吧,還有最主要的一個原因,那就是她不想去農業大學種地,上輩子給林家種地真的是種得夠夠的了,林家還沒有用來耕地的黃牛,她就扛著犁耙頂上……這輩子打死她也不想再種地了。


    “是嗎……那介紹你去省城農業大學的事兒就算了。”


    陳老失落了還沒有一秒鍾,忽然又想到了什麽繼續看向白英,激動道:“你對什麽感興趣?我可以把你推薦到相關大學,別的不敢說各大名校的校長我多少都認識,會賣我個麵子。”


    白英下意識迴道:“我對賺錢比較感興趣,如果真要上大學的話,也會報經濟係吧。”


    這下,兩人又齊刷刷地看向她。


    白英納悶極了:“你們怎麽又都看我?”


    陳老看了沈傲一眼,眼神帶著幾分詢問的意味兒。


    沈傲秒懂,“別看我,我沒跟白英說過,你曾經就任過京大經濟係主任的事兒。”


    陳老:“……”


    你現在不就說了?


    白英驚訝道:“您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陳老?!”


    心中瞬間充滿欽佩之情。


    陳老是著名的經濟學家,出生於清末那個動蕩的年代,青年時期主張‘經濟救國’,清華、哈佛畢業後在青華學院任教,先後成為青華教授、財經學院副院長、京大經濟係主任……一連串頭銜多的能砸死人。


    聽說民國時期還曾聘請過他就任財政部部長,被陳老一句‘誌不在官’迴絕,可見陳老的本事有多大,一生都在非常嚴謹地做學問,隻是近年來的運動將他打成了‘資產階級學術權威’,一時間沒了消息。


    隻是恐怕誰都沒想到,這樣的大人物居然會出現在她們這個小地方……


    一旁的沈傲見白英看向陳老時,滿臉的興奮與激動,不免有點兒反酸。


    他尋思他來頭也不小啊。


    怎麽沒見白英對他露出這副表情?


    連一丁點戰鬥力都沒有的老頭子,為什麽在白英眼裏卻這麽神聖?難道說……這就是知識的力量?


    沈傲頭一次後悔自己年紀輕輕不上學,而是直接參軍,學的也都是軍事作戰武器方麵的知識。


    誌趣相投的一老一少,完全沒有注意到被孤立的沈傲。


    陳老輕咳一聲,神情不禁嚴肅了一些,“既然你知道我的來曆,那麽有沒有興趣成為我的學生?醜話說在前頭,我現在的境況你也看到了,除了知識我一無所有,其它的都給不了你,甚至還可能因為我的身份牽連到你,你要想清楚。”


    白英自然不會放過這一絕佳機會,她趕忙點頭應道:“嗯!多謝陳老賞識,我很高興成為陳老您的學生,那麽以後我就喊您老師了。”


    “可以。既然選擇當了我的學生,那就得每天來跟我上課,你每天什麽時候有時間?”


    白英略作思考,“中午可以嗎?中午我能空出一個小時來學習。”


    她天不亮就要跟著大佬鍛煉身體,吃完早飯就得去衛生室值班外加教周莉醫術,晚上下班迴來後還要組織人去收集海鮮,好供給次日部隊上來拿貨的人。


    其它時間,她真的抽不出來。


    “行。”


    陳老也聽說過農場近來的傳聞,知道白英身兼數職,閑暇時間不多,每天能抽出一個小時來學習已經不錯了。


    當然,他會竭盡全力地做到不浪費時間,盡可能地把白英腦袋裏塞滿知識!


    白英沒來由地脊背一寒。


    現在的她還不知道,自己即將就要淪落到周莉學到頭禿的境地……


    說曹操曹操到。


    門外忽然響起了周莉喘著粗氣的聲音:


    “唿!白英!你、你堂姐出事兒了,你趕緊迴老宅看她最後一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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