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人族幾次三番的侵擾中原各方,給天下百姓造成了巨大的恐慌,這一年多以來落霞寺中往來求佛祈福之人不斷,香火極為旺盛,可一旦這寺廟的香火旺盛了,也就說明人間過的並不好,人的本性就是有了災難才會去求神拜佛。


    神僧若塵自當年為了救姬東洋傷了元氣之後,時至今日仍然沒有恢複,如今的境界仍是停留在內息化晶的境界,與郎子秋、劉煙和史烈風整整差了一個境界,但若塵從來都不在意這些事,倒是如今碧海人族頻頻來犯中原,讓這位風燭殘年的神僧有了些許的不安。


    當年碧海人族第一次來犯中原之時,僅憑中原的天狼幫及郎子秋就打退了敵人的攻擊,並讓碧海龍王一連十幾年都不敢再犯中原。但此次似乎碧海人族的實力較之第一次更加的強橫了,一連與各方交戰,都沒有退卻之意,反而是攻勢變得更加兇猛。


    於是已經不問世事多年的若塵再一次決定重返塵世,為蒼生再搏一把!


    若塵不做落霞寺的主持後,就將這主持之位傳給了妙空,可這一連十幾年下來妙空的功法仍然停留在內息階段,大慈悲掌力更是無法盡數參透,這也多少讓若塵有些失望,畢竟落霞寺傳承了這麽多年,如果最後連大慈悲掌力都後繼無人,他如何去麵對已經故去的師尊真悟大師呢?


    可世事就是這般,落霞寺年輕一代,甚至更年輕一代中竟無一個武術奇才,這也讓若塵很是無奈,所以他這次出山也想去找一個人,這麽多年來若塵也算是閱人無數,但隻有這一個人,若塵在他身上幾乎看不到一絲絲的惡念,同時這孩子又是當年威震天下的風雨聖大師嫡傳弟子,身兼大瘋拳與風心決,又痛南疆蠱術,本就是練武奇才,所以若塵想將這大慈悲掌力的心法口訣傳給這人,以防這蓋世功法絕跡天下,那對中原武人來說將會是極大的損失。


    看到師尊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禪房前,說實話妙空也有些吃驚,師尊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居住在落霞寺了,而是一個人四處雲遊,即便是迴來了,也會居住在蒼茫大山中一座單獨的禪房之中,今日突然到此,定是有事要說。


    於是妙空立刻起身,緩緩走到若塵身旁,恭敬的說道:


    “妙空拜見師尊!”


    “阿彌陀佛,這幾年未見,沒想到就連我的徒兒都已經有了胡須!”若塵感慨道。


    “師尊說笑了,年歲大了,自然就有了胡須,我這就讓弟子給師尊您準備齋飯!”妙空接著說道。


    “不急,為師有事要和你說!”


    妙空一直都知道師尊傳這主持之位給自己是別無選擇,所以這些年來做事始終都是謹小慎微,生怕有一天師尊再廢了自己的主持之位,這麽多年師尊都沒再吩咐自己做過任何事,今日突然說有事要說,妙空的心裏立刻便慌張起來,但又不能表現的太明顯。


    “師尊,您請說!”


    看到這裏若塵蒼老的麵容之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妙空強做鎮定的樣子全都被他看在眼中,但又不好戳穿,他知道妙空在想什麽,可那件事他從來都沒想過,以前不會想,以後自然也不會想。


    “阿彌陀佛,如今碧海人族屢次侵犯中原,老衲以為我落霞寺也應該為這蒼生盡一份力!”


    “師尊,您的意思是?”


    “我寺乃中原天下第一佛寺,有武僧近萬名,如今北境遭受碧海人族重創,老衲希望可以帶領我落霞寺弟子北上支援!”


    “那是自然,我這就去集結弟子,立刻隨師尊北上!”妙空說道,對於幫助天下蒼生,妙空也是很樂意的,畢竟也修習佛法多年,明白眾生的疾苦。


    “阿彌陀佛,你不必隨我一起北上,落霞寺還需要你,老衲今日來此,一來思念佛寺,二來就是來借些弟子!”


    “妙空遵命!”


    這一日妙空帶著自己的師尊在落霞寺的各個禪房,佛寺都走了一圈,又陪師尊吃了一頓落霞寺最好的齋飯,在傍晚時分才在山門前望著自己的師尊帶著四千落霞寺弟子緩緩離開。


    本來見到自己的師尊當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可妙空這些年一直都是住持,受眾弟子尊敬及信徒們的愛戴,已經太久太久沒有畏懼或是逢迎過一個人了,今日若塵突然造訪,其實妙空心裏還是有點沮喪的。


    直到遠遠望著若塵離開,看到那一身木蘭色袈裟的師尊背已經駝了,走路也蹣跚起來,妙空的心裏才突然悔恨起來,他悔恨自己為何會那般的狹隘,又那般的惡毒,這遠走北境之人可是自己的師尊啊!從小看著自己長大,傳授自己武藝,教授自己佛法,是何等的慈祥!雖然從來也未曾誇獎過自己,可迴憶裏師尊也從來都沒有說過自己任何一個不好。


    這一刻妙空好想追上去抱抱自己的師尊,攙扶其走上一段這並不崎嶇的道路,可最終他沒有追上去,因為他現在已經是落霞寺的住持了,再也不是那個可以和師尊調皮搗蛋的小和尚了。


    一個人成熟起來就是這個樣子,成熟其實是一個很痛的詞,它並不一定會讓你得到什麽,但一定會失去些什麽。


    若塵走了之後的落霞寺,依舊過著暮鼓晨鍾的日子,依舊享用著這世間所有信徒的香火,也依舊是聞名天下的第一佛寺,可所有的這些都是落霞寺幾任住持一點點積攢下來的名聲,無論是若塵也好,還是若塵的師尊真悟也罷,都是所處時代裏名動天下的聖僧,仁慈且功法高絕,可這些妙空都不具備,所以落霞寺的衰落是可以預見的。


    蒼茫大山的草木依舊翠綠,可這一別後,妙空便再也沒有見過的自己的師尊,人生最遺憾的事情莫過於此,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


    若塵北上的途中看到了許多南下避難的百姓,即便是到了現在天下百姓也依然相信隻有天狼幫才是最強大的,因為當年正是天狼幫打退了碧海人族的第一次攻擊,所以如今天狼總壇城外無數流民正在等待著進城,還有無數流民在去往天狼總壇的路上。


    這些流民之中很多都是從北境來的,一路上吃光了糧食,於是若塵便令弟子將所帶的齋飯分給這些人,世間的慘況也是一覽無遺,這也更加堅定了若塵迎戰碧海龍王的決心。


    當若塵還是一個小和尚的時候,他的師尊真悟大師就一直在教導他身為出家人雖然六根清淨,四大皆空,可永遠都不能辜負了蒼生,當蒼生有難之時,更是要救蒼生於水火,獨善其身都是對佛最大的侮辱。


    所有這些年來無論若塵身在何處,都沒有放棄蒼生,不然也不會為了救治姬東洋而損耗了自身修為。雖然落霞寺眾人走的很慢,但此時遠遠望去已經能看到那倒塌的陰山了,當年陰山五宗不甘心死守北境的清貧,率眾大舉南下,最後風雲聖大師帶領中原群豪北擊陰山,在陰山絕頂枯木崖陰山五宗主用出了陰山血陣,一時之間無數星隕從天而降,整個北境都籠罩在黑暗之中,中原群雄更是死傷無數,在絕境時刻,又是風雲聖大師打出了自身絕學大瘋拳的第十重拳撼陰山,一拳擊倒陰山,同時也破了陰山五宗主的陰山血陣,五宗主之中當時就死了四位,隻剩下劉氏一脈,而劉煙便是那劉氏一脈的傳人,也是如今的陰山宗主。


    誰能想到如今風雨聖大師的傳人竟能和劉氏後人一起對抗異族?正所謂:眾生相愛天下治,蒼生相恨乾坤倒。就是這個道理,可這一路北上,若塵也聽聞了一個極不好的消息,那便是北境神女亡故,起初他還不知這北境神女是何人,細問之下才知道這北境神女就是陰山宗主劉煙的夫人殷小竹,因為其在北境救治傷患無數,同時又開設醫館教當地人學醫,廣受百姓愛戴,所以百姓們便稱其為“神女”。


    而且據說這一次又是天狼幫的吳現做了虧心之事,直接導致了殷小竹的亡故,當日在金座城時劉煙可以因為殷小竹放了吳現,同時又接受若塵的建議,暫停修煉陰山血陣,不管是真心也好,還是假意也罷,不殺吳現卻是事實。


    可那吳現不僅之前就射傷了殷小竹,這一次又使殷小竹直接亡故,這兩重仇怨疊加在一起,恐怕天下將永無寧日了,即便是他若塵北上,也難以挽迴劉煙南下複仇的決心,因為若塵可以明顯感覺到劉煙的善心迴歸極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的妻子殷小竹,而現在小竹已去,這世間還有誰能留住劉煙的初心呢?


    本來中原各方好不容易才肯齊心對抗碧海人族,而這一次卻又因為此等事情讓北境寒了心,這天下到底何時才能安康平順呢?就在這一刻若塵明顯感覺到了自己的衰老,也感覺到了蒼生的無奈。


    越往北走,天氣也越來越寒冷,望著倒塌的陰山,落霞寺一眾弟子都覺得有些淒涼,明明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如今卻成了一個土堆。


    自守望城一戰後,碧海人族一直都沒有迴海王軒,反而是停在了北境更北處的冰原之下,這一戰碧海人族的損失並不大,可碧海龍王最不想看到的局麵還是發生了,苗河之戰時她能理解,因為史烈風和他的忠義盟確實在中原很有號召力,所以在苗河碧海龍王更多的其實是試探,並不想真當真槍的和忠義盟開戰,首先忠義盟高手眾多,其次就是史烈風那極好的人緣都讓忠義盟成了幾乎不可攻陷的存在。


    於是在得知了史烈風與小風在東海之後,碧海龍王立刻就決定攻擊北境,首先北境人煙稀少,實力又不是很強,如果奪了北境,那裏有冰原,也可以作為碧海人族在中原大地的一個據點;其次這些年來自劉煙坐上北境宗主以來,數次與天狼幫開戰,又與史烈風交惡,且差點覆滅了劍門,樹敵如此之多,當是最好攻陷的門派,結果也卻如碧海龍王所料。


    自從到了守望城後,碧海人族幾乎是一直占據著上風,數次攻城,斬殺無數中原底子,可令碧海龍王沒想到的是天下其他門派竟然都派了弟子前往北境支援,但這也無妨,碧海人族仍舊是在這場戰事上占據著主動,再接著守望城的城牆便有了缺口,己方也順利進了守望城,同時天狼幫眾人居然奇怪的離開了守望城,本來是天賜良機,結果就在攻破守望城的最後一瞬間史烈風和劉煙居然同時來到了北境,這二人功法奇高,一迴來戰事立刻就出現了逆轉,己方的優勢瞬間就變成了劣勢,如果不是碧海龍王親自出手,可能無數人族戰士就無法生還了。


    天賜良機就這麽被人破壞,碧海龍王又怎能不氣,北境冰原之下的海底縫隙之內,碧海諸王與許多人族戰士都匯聚在碧海龍王身邊,等待著她的下一個命令,可此時碧海龍王的心裏也很亂,她也不知道到底這中原天下到底哪一方才是最好攻破的,才是最適合作為碧海人族在中原據點的?


    不過一個好消息還是令碧海龍王喜笑顏開,那就是人族探子探得北境宗主劉煙的夫人殷小竹已經亡故,而兇手極有可能就是天狼幫的堂主吳現,這樣一來,以劉煙的性格就一定會為自己的愛妻複仇,那勢必中原天下北境與天狼幫之間就一定會有一場殊死較量,而鷸蚌相爭,得利的自然就是碧海人族了,所以碧海龍王給所有部下的命令就是等,等中原亂了以後,再率領族人出戰!


    而在天下大亂,碧海人族頻繁來犯之際,有一雙眼睛也一直在關注著天下的局勢,她既不想碧海人族有什麽重大傷亡,同時有希望苗河兩岸的忠義盟可以永遠強大,所有她很為難,又不好出手相助,就隻能在黑暗中默默的為兩方祈禱,也許有一天她也會有更加鮮明的立場,但此時她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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