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晚,可守望城中確實燈火通明,看金剛的樣子小風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能讓金剛這種鋼鐵漢子落淚,定是出了極其淒慘之事。


    順著金剛手指的方向,小風就進了這座宅子,院子裏有好多的房間,但隻有一間房的房門是大開著的,同時門外站著幾乎所有的草神島弟子,這些弟子幾乎所有人都是低著頭顱,默默的哭泣著,陳琴和衛書二人更是直接就跪在了這房門口。


    小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一定是最壞的事情,難道是孩子?小風心想到。


    由於小風也不知該如何勸慰劉煙,所以步速很慢,當他走到房門前時,一眾草神島弟子還是忍著悲痛一齊拱手說道:


    “見過烈風盟主!”


    “大家不必客氣!”小風緩緩說道。


    到了門口他才清晰的看到屋內一片狼藉,似乎是一地的女子衣物,而且都是綠色的,而小風記得煙兄曾經跟自己說過小竹最喜歡的顏色便是綠色,薑小蘭站在廳中,背對著小風,但小風可以看到她的背心在痛苦的抽動,想來也是哭的極為傷心,而床榻之上一身白色衣袍的劉煙懷中抱著一位披頭散發的女子,正在不停的給她的胸口渡氣,而女子身旁的床榻之上則是擺放著一個繈褓,而繈褓之中的是一個似乎睡著了的嬰兒,由於距離較遠,小風也看不出是男孩還是女孩。


    劉煙自然能感覺到小風進來了,可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救活自己的妻子,他不要孤獨的活在這個世上,所以他在瘋狂的給懷中的小竹渡氣,哪怕是耗盡他內息之海中的所有內息他都在所不惜。


    ......


    守望城外聽完碧海龍王所言後,劉煙就猜測小竹可能是出了事情,於是進城之後立刻就找來了柳風、陳琴、衛書等人,一問之下得知一直都是陳琴和衛書在護衛小竹,可之前城中碧海水怪數量實在太多,二人便將小竹安置在了居室之內,而自己也加入了戰團。


    於是劉煙就用最快的速度去到了小竹的居室之內,剛一進院子,他就看到了那碎裂的門板,但院中連一具碧海水怪的屍體都沒有,這說明在此處動武的一定是中原武人,這時身後的柳風等人也追到了近前,剛準備發問,劉煙便怒喝道:


    “誰都不準進來,誰進來,今天我就殺誰!”


    柳風自然是知道劉煙的脾氣的,其他草神島弟子也多少知道一點,所以這一刻所有人都立在這宅子的院落之中,看著劉煙一步步的走進那已經碎了門板的屋內。


    一踏進這屋子,劉煙就看到了滿地小竹的衣物,似乎是被人用力撕扯開的,散落了一地,他已經不敢再往前走了,生怕再看到一些自己不想看到的畫麵,可劉煙仍然希望小竹沒事,沒事最好,球上天保佑,醫仙保佑!這一刻劉煙完全將希望寄托在了這些虛無縹緲的事物上。


    然後他聽到了一聲孩子的啼哭,孩子,自己的孩子出生了,於是劉煙三步化作兩步,快速向前走去,這時他看到了僅用床榻的帷幔蓋住身體的小竹,而小竹的雙眼已經閉上了,劉煙不敢去試探,但還是將手指輕輕放在了小竹的鼻間。


    一探之下發現小竹還有鼻息,她活著,於是劉煙輕聲的唿喊道:


    “小竹,小竹,我迴來了!我迴......來了。”


    一邊說著,劉煙的眼淚就像守望城外冰原之上噴湧的水柱一般瘋狂的自眼眶流淌而出,可任憑他怎麽唿喊,小竹還是沒有醒過來,這時劉煙輕輕的掀起了帷幔,在小竹的胸口處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個掌印,而且看形狀大小,應該是小竹自己打在上麵的。


    “小竹,你為什麽這麽傻?我迴來了,我們再也不分開了......”一邊哭著,劉煙一邊瘋狂的向小竹的內息之海渡氣。


    “咳......咳!”隨著兩聲輕咳,小竹的嘴角在抽動,然後淚水也是自那盲了的雙眼之中緩緩流出,接著將頭別向了另一側。


    “小竹,你醒了?我在這呢,我迴來了,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劉煙一把就抱起了小竹,然後在她耳邊輕聲的說道。


    最終小竹還是不忍心就這樣離劉煙而去,可她已經被吳現玷汙,又有何顏麵再陪在劉煙身側呢?好在她為劉煙生下了孩子,雖然孩子提前出生,但定會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好男兒。


    隻聽小竹用微弱的聲音說道:


    “夫君,我生下了我們的傑兒,是個男孩,他會一直陪著你,給你養老送終,而我怕是不成了,再也不能伴在你身側了......”


    “不會的,小竹,我不會讓你死的,不會......”劉煙再次瘋狂給小竹渡送內息,漸漸的小竹又蘇醒了過來。


    “告訴我,是誰幹的?我定將那人碎屍萬段!”劉煙問道。


    “夫君,冤冤相報何時了,不如就算了,好好撫養我們的傑兒......”


    “是不是吳現?小竹你告訴我!”


    “夫君,我的時間不多了,這一生我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和你在草神島初次相遇的日子,既美妙,又短暫,之後和你成親,生孩子,朝夕相處,都是我最希望過的日子......”


    “以後我們每天都那麽過,好不好?”劉煙一邊撫摸著小竹的額頭,一邊輕聲說道。


    這種感覺很無奈,人受了重傷不怕,因為這個世界上是有神醫的,小竹自己就是學醫的,而且是草神島的掌門人,可一旦你主動求死,那就是大羅金仙也無法施救,而此時的小竹就是主動求死,劉煙能看到,也能想到小竹一定是經理了一些她最不能接受的齷齪之事。


    但這些劉煙可以都不在乎,他隻要小竹,隻要自己的妻子,可內息之海已被小竹的掌力完全摧毀,小竹又一心求死,所以即便劉煙如今的武學境界已經超過了自己的父親,但仍然無法救助自己的妻子。


    而小竹聽到劉煙的輕聲細語,心裏更加的難過,即便是瞎了雙眼,她也從未放棄過生活,放棄過生命,可吳現為什麽要出現?為什麽?老天爺為什麽就不能開開眼?


    小竹此時神智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可她是真的舍不得自己的夫君與孩兒啊?於是再次抱著劉煙的脖頸,哭泣著說道:


    “夫君,小竹不能陪你了,忘了我吧,我已經不潔了。”


    “我不在乎,小竹,我什麽都不在乎,我隻要你活過來,不要走,我可以不殺吳現,不做這陰山宗主,我隻要你!”劉煙痛苦的說道。


    終於小竹似乎是斷了最後一口氣,沉沉的睡在了劉煙的懷中。


    “啊!賊老天!”劉煙痛苦的嘶吼道。


    這時薑小蘭也衝了進來,然後立刻便哭成了淚人,小竹與她的關係極好,就像親姐妹一樣,劉煙雖然說了誰也不準進來,但小蘭進來了,他也沒說什麽,隻是一個人自顧自的抱著小竹,然後不停在向小竹的內息之海渡氣。


    門外所有草神島弟子聽到劉煙的哀嚎,也大概猜到了屋內的情況,於是紛紛低頭痛哭起來,隻有陳琴和衛書齊齊的跪倒在了小竹的門前,將頭埋的很低,同時哭的也最傷心,雖然不知道自己的掌門究竟是緣何發生了此等慘劇,但他二人如果不離開,至少可以替掌門擋上一擋啊!


    也正是在此時史烈風進了這宅子,從眾人身邊經過,也進了小竹的居室,看到了熟睡的孩子、哭泣的薑小蘭,還有一直在為小竹不停渡送內息的劉煙。即便小風距離劉煙還有一段距離,他也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小竹已經走了,是真的走了,永遠離開了這個讓她曾經充滿希望,又非常失望的世間。


    見到小風進來,薑小蘭還是忍住了悲傷,拱手道:


    “見過烈風盟主!”


    小風隻是點頭示意了一下,並沒有作聲,因為他不想打擾劉煙,這種痛徹心扉的難過,他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但劉煙還是率先開了口,隻聽他壓低了聲音,冰冷的說道:


    “小竹一生從未做過一件壞事,老天為何要如此對她?”


    劉煙身上的血腥氣息在這一刻突然漲到了極致,小風知道這次如果不能勸慰住煙兄,很有可能他將再一次入了那歧途。


    於是小風簡單思慮了一番,才緩緩對劉煙說道:


    “煙兄,無論如何,請一定節哀,看在孩子的份上,也看在北境百姓的份上!”


    “難道就一定要為別人而活麽?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要,如果小竹能迴來!”劉煙的聲音中透著冰冷的絕望。


    “煙兄,人死不能複生,生活還有其他值得追求的,千萬不要放棄!”小風再次勸慰道。


    “我為什麽要放棄?我要為小竹複仇,我要將吳現碎屍萬段!”劉煙周身的血腥之氣已經越來越濃了,就連說話的語氣之中也是充滿著濃濃的恨意,這種恨意很多時候會讓一個人變得更強大,但更多時候往往會毀掉一個人。


    而現在劉煙給小風的感覺就是毀滅,無論如今二人的關係怎樣,但至少劉史二人曾經是形影不離的至交好友,所以小風有責任,也必須去製止劉煙。


    隻聽小風接著說道:


    “煙兄,我會陪你一起去天狼總壇,為小竹討要個說法,但你也要答應我,此時碧海人族仍在北境,要先以百姓為重!”


    劉煙突然感覺他現在和小風不是朋友也挺好,小風的心思總是在考慮別人,考慮這個天下,可很多時候劉煙從來都不願意去考慮這些,他隻想過好自己的生活,可上天就連這種簡單的要求都沒能應允,所以當小竹在自己的懷裏斷氣的一刹那,劉煙的心就已經徹底冰冷下來,同時他希望所有人與他一同承受這冰冷,最好誰都不要幸免。


    可劉煙也知道小風是一片好意,無論到了什麽時候當年的情分他也從未都沒忘記,所以在這一刻劉煙並沒有完全放任自己的殺戮之氣,隻是很平淡、很平淡的說了一句:


    “好!”


    自小風與劉煙擊退了碧海龍王後,一連十幾日碧海人族都沒有再次出現在守望城北部的冰原之上,這也給了北境陰山派修葺城牆的時間,在各派的幫助下,就是這十幾日的時間守望城似乎又變成了一座堅不可摧的城池。


    同時也是在這十幾日劉煙為小竹舉行了一個盛大的葬禮,幾乎所有北境百姓都來參加了小竹的葬禮,很多人甚至都沒見過她,隻是聽過她的名字和事跡,但這絲毫不影響小竹在北境人心中的地位。


    因為小竹在北境的這些日子裏救治了無數的病人,同時開設醫館,教授當地人學醫,早已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


    就連史烈風也沒想到小竹居然在北京會有這麽的影響力,因為好多的百姓都是自發來送小竹最後一程的。


    當小竹下葬的那一刹那,劉煙再一次留下了傷心的淚水,也是在那個時刻他確定這個女人他往後餘生都再也見不到了,那種心碎與絕望,隻有當年自己的父兄離開自己時才有過,而這一刻劉煙再次體會到了這種人間最悲苦的感覺。


    整個葬禮之上,痛苦哀嚎之聲不斷,因為草神島眾弟子也是極為尊重小竹,他們在短短的時間內失去了草神島,失去了師尊惠天琪,現在有失去了掌門殷小竹,上天似乎對東島一脈也並不是很友好。


    好在小竹在彌留之際將掌門之位傳給了自己的師姐薑小蘭,並將天合醫經的所在也一並告知,這樣草神島弟子才又有了新的掌門。


    葬禮進行的很順利,眾人祭奠完了小竹之後也都漸漸散去,隻有劉煙一人遲遲不肯離去,就那麽一個人望著小竹的墓碑發呆,所有北境弟子都被他支開了,就連金剛想留下,也被劉煙嗬斥了幾句後,一個人一步三迴頭的離開了。


    眾人都離開之後,劉煙撫摸著小竹的墓碑,柔聲說道:


    “小竹,你的仇我一定會報,我要用吳現及整個天狼幫的血來祭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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