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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迴到小城後,換迴了穿慣了的舊衣服,坐在餐桌旁一邊吃著心姐特意為我新做的午飯(本來不想麻煩人家,但是從我歸來的時間上判斷出相親結果的心姐執意如此,我也不好阻攔),一邊向坐在我對麵仿佛等待岸上人拋餌食的錦鱗般跟著我的一舉一動搖晃著腦袋,緊緊盯著我的老秦和白嫩的胳膊肘搭在桌上呈少女狀捧著嬌小臉蛋望著我的心姐,講述著我以一次相親的悲慘經曆。


    “這也太過分了!”聽到一半就深感不滿坐直了身子的心姐,緊蹙眉頭,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嚇得我停下了筷子——怒聲發表著作為介紹了不靠譜的相親對象媒人的怨氣和對我的同情,“哪有這麽幹的?從頭到尾問不答話,自己也一句話也不說,走的時候連道個別都懶得張嘴——太過分了!”用力揮了下手臂,再度發泄著不滿。


    “這就不錯了,起碼自己能掏錢買單——有的更狠,一直玩手機不說,還說走就走……”為了平複心姐的心情,老秦往迴找補道。


    “你怎麽知道的?”


    “我……聽別人說的!——你別轉移話題,造成小胖這一次悲劇的,就是你這個介紹人的錯誤。明明知道這是他第一次相親,經驗不足,心懷期待的同時也滿腹不安,結果一上來就受這麽大的傷——你怎麽能不提前考察好就隨便什麽人都介紹呢?”


    “我也不知道啊……我是說我也不知道這個女孩會表現出這個樣子。前幾天在她大姨的引薦下見麵的時候,女孩表現得很知性,十分有禮貌,並且本人滿口答應了這次相親……誰知道她今天是怎麽了,連待人接物的最基本的禮儀都扔掉了……”心姐和老秦均滿腹狐疑,或垂頭,或扶額,陷入了沉思。


    “可能——”感受到膘肥體壯的自己這圓滾滾的便便大肚頂到了餐桌,我放下了隻剩了幾口的一大碗飯菜。“是我不好吧。”


    “什麽意思?”


    “我想,女孩才是真正的滿懷期待吧:希望能邂逅一份美好的愛情——哪怕合不來,退而求其次,認識一位新朋友也是好的……卻由於我的出現粉碎了一切美好的幻想,迴歸了殘酷的現實……”——在依靠精致裝潢與優雅音樂營造出粉紅色氣氛的靜謐咖啡店的烘托下,罕見的出現了宛若迎接演唱會上喜歡的明星出場一般少女心爆棚的女孩翹首以盼,幻想著所有美好的事物,美麗的大眼睛泛著精彩的光芒望眼欲穿,準備迎接屬於她的白馬王子、真命天子的時候,卻發現來人是我,這個無論思想還是身體都自甘墮落,不求上進的醜陋家夥——如果身份對調,我甚至都想學電視劇裏的橋段掀起杯子把滾燙的咖啡澆到這個不要臉的死胖子臉上,就當整容了……


    心姐和老秦麵麵相覷,不知該說什麽。已經想開了的我也沒指望他們能夠理解我,打掃完剩下的飯菜,拾掇好餐桌,我就迴屋看書去了。


    ……


    因禍得福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本來在接下來的差不多將近一周的時間內(第一波)為我預先準備了好幾場相親的心姐,在第一次失利之後,起碼三天內,沒有再有過類似的提議。老秦同樣沒有這種想法。不過從兩人神神秘秘得時不時在自以為我沒有注意的地方背著我小聲議論的樣子,總覺得他們並沒有死心……


    最近我也樂得清閑,因為沒有了安保期間那麽嚴格繁瑣的要求和工作,所以小城車站這個一如既往幾乎沒有車輛經停的地方,又一次無所事事了起來。雖然感覺今年沒什麽希望,但是於空虛苦悶之時認準了考研這個明確目標的我,習慣了每天學習的日子——和鍛煉肌肉一樣,一開始的確很不舒服甚至痛苦,不過堅持一段時間就習慣了——過得也很充實。然而雖然在隻有我們三個人的小城內,安靜平和的環境十分利於自主學習,但是一個人不能將自己困在同於個地方,再舒服也會膩煩,所以我一般都在周末休息的時候到市圖書館去自習,盡管路途較遠,但是迴報是極為豐厚的,不僅能遇見誌同道合的同伴與君共勉,從消息靈通的人口中了解考試的最新動態分享資料,從經驗豐富的學長身上學習到高效的複習方法避免走彎路;學累了還可以到樓上閱覽室看書休息。可惜由於城市經濟等問題,這座位於市中心的公立圖書館和許多類似機構都麵臨著資金和人員短缺的問題,在書籍管理上不夠重視,借/還書手續複雜,還經常產生久借不還,書丟找不到人的情況,而且在館內看書的人也參差不齊,大聲喧嘩、接打電話時有發生,看完書為圖方便隨意亂放……這些都導致書籍分類混亂,缺漏繁多,甚至還不如我母校那所二流大學的舊圖書館經營得好。不過對於我這樣的單身宅男來說,作為獨自熬過寂寞周末的場所來說還是十分理想的。


    相親失敗的四天後的周六,也是十一月的第二天。我並沒有按照新進養成的習慣,一大早背著書包開車進城去圖書館學習。雙手交疊枕在腦後的我躺在床上——並不是昨天睡晚了賴床不起——默背著這一周記下的新單詞,並不時對照著反麵扣在側身的單詞書。這已經成了周末“必備節目”。往常是在進城的路上,坐在車裏大聲背誦,連拚寫、意義、衍生詞、詞根、詞組等等都要背一遍。好在自己英語底子好,詞匯量不足的缺陷也比較容易修補。所以為了節約時間,將平時碎片化的空閑時間拿來學英語,坐在桌前正式學習時則進行政治和專業課這兩項弱勢複雜科目的攻堅。——這也是從一位“高齡”(二十六歲)學長身上學來的先進經驗。說服力似乎不是很強,除了我幾乎沒什麽人理會他。但是我按照他的教導實際嚐試之後感覺不錯,可能因為個性比較貼近的關係吧。這位學長愛好和我一樣,身材雖然沒我胖,但是個子不高,再加上娃娃圓臉,略顯稚嫩與無知,發際線極高一眼看透頭皮的發型、幾天不換的衣服和鞋子,暴露了本人極不規律的作息和邋遢的生活習慣,再加上多次考研失敗又不找工作在家啃老,所以自習室裏的人都不願意接近他,至於我和他熟識的經曆,因為與接下來的事情無關,就留待以後再詳細說明。


    我今天為什麽沒有進城去圖書館呢?不想被這位甩不掉的麻煩學長抓到是一方麵。另一個原因是老秦把車開走了(是桑塔納。為我租的雪佛蘭探界者當天就被心姐還迴去了,據說店主聽說了我的遭遇後,確認車子無損,隻收了油錢就把押金還迴來了——是位感同身受的單身男店主),到市內火車站去接旅行歸來的劉叔劉嬸、張姨張叔他們了。位置有限,我和心姐都留在了小城。


    因為迴來的路程還要許多時間,所以我和心姐先吃了早餐。老秦等接到人之後,帶著他們在市內吃一頓再迴來,大概中午就能到小城。心姐迴書店收拾屋子準備迎接他們,沒什麽事的我就暫時待在車站宿舍裏背單詞。


    背過了單詞,起身坐到椅子上。瞟了一眼塞在桌子下,裏麵裝著筆記本電腦的紙殼箱子,白底黑字配上鮮豔的商標和圖片,自從心姐送給我當天下了幾個遊戲之後,就沒怎麽動過它。要是大學期間癡迷和同學聯機或者畢業後宅在家喜歡單機遊戲的我,故意早就抱著它從早玩到晚——比逗貓棒下的貓咪還要樂此不疲,廢寢忘食,除非沒電了才會放過……這是不是也代表了我的一種成長呢?我不清楚,隻知道現在的我的確沒有打開電腦,安心遊戲的心思。


    臨近中午十一點,正在思考“資本主義向社會主義的過渡為何是一個複雜的、長期的曆史進程”的時候,心姐打來了電話。


    “喂,你在幹嘛呢?”


    “在考慮怎麽把自由女神像手裏的‘冰淇淋’換成‘赤旗’。”


    “你怎麽不說把埃菲爾鐵塔塗成紅色呢?”


    “那多廢油漆啊,應該直接就地拆了賣廢鐵,把雷峰塔吊過去——還能救出塔底的白娘子!”


    “你怎麽不說讓法海收了希特勒他多少倍祖宗,省得日後生出他來危害蒼生呢?”在我吸氣準備繼續耍貧嘴的時候,心姐迅速地掐斷了這個充滿了假設性的偽命題。“有這功夫,還不過來幫忙——秦他們快迴來了,書店還沒收拾好呢!”我依言起身,心中疑惑:早上八點前就迴書店的心姐,怎麽用了這麽久的時間還沒收拾好屋子。又不是幾十年沒人經管的舊房子,以作為最熟悉書店的店主的心姐,一向麻利勤快的辦事效率,怎麽能兩個小時還沒整理完畢——屋裏究竟是有多髒亂,她和老秦平時都在屋裏做些什麽……


    騎上自行車趕奔書店。近些日子缺乏鍛煉,每次出門都習慣了開車的我,經過了幾分鍾久違的騎車出行,在自行車的扶持下,才堪堪站在書店門前,氣喘籲籲的我心有餘悸地迴頭望了一眼剛剛甩開雙腿拚了老命才征服的陡坡,時隔多日再一次因為說不出話隻能在心中抱怨著小城地形的詭異和對當初為車站選擇在低窪荒漠地勢之人的滿腹牢騷。


    待唿吸喘勻,雙腿不再痙攣,我甩去了不知第多少捧汗水,將車子停在門口不耽誤一會老秦停車的空地上,我走進了書店。本想敲敲門,但是大開的木門內靜謐無聲,隻有門口堆滿的雜物掩映其間,彌漫的灰塵在陽光下形成的丁達爾效應,令我忍不住皺眉掩鼻,不由自主地仰著身子。


    一直站在這裏也不是辦法。下定決心後,為圖心理安慰,我伸手揮了揮飛揚的顆粒物,無視變得更加混雜的空氣,踉蹌著跨過門口的紙箱、飲料瓶、塑料袋等,進入了書店的一樓。——我鬆了口氣,裏麵還是平素整潔的樣子,而且由於小城書店關門,大部分書籍都運到了城裏僅存的幾家書店,原先貝聯珠貫、密不透風擺滿了書籍的一長排古色古香的原木書架上,空蕩蕩的隻剩下二十餘本我和老秦精挑細選所留下的書籍——不知道他們離開之後會如何處置。除此之外,書店的一樓並未有太大的變化。即使書香淺淡,還是一樣的充滿了文化氣息。如果不在意之前門口看到的那一堆垃圾的話……


    因為在一樓沒有發現心姐的身影,推斷她大概率在樓上收拾屋子(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整理倉庫)。不過這時候收拾二樓臥室生活區域也很奇怪,畢竟劉叔劉嬸張叔張姨他們迴來後,頂多在這裏帶上一兩個小時,就應該會迴到各自的家裏,畢竟離開了家這麽久。雖然出門旅遊見識不曾見過的美景與經曆不同的風土人文令人心情愉快,但是無論那裏也沒有家好——愛幹淨的兩位女性長輩推門迴家後肯定會先抱怨走了這麽久屋子都變髒了然後開始換迴平時幹活的衣服掃地擦灰,懶惰的男人們則把背包望炕上一扔,臉也不洗,衣服也不換就躺在上麵,說是休息一會,不過幾秒鍾就打起了唿嚕怎麽叫也叫不醒……


    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出聲招唿。萬一心姐正在做一些需要集中注意力的事情——比如計算將埃菲爾鐵塔重新粉刷一遍需要多少預算——被我打攪了怎麽辦?既然已經判斷出了她的大致方位,我直接找過去就好了。說要讓我幫忙,一樓看起來是沒問題了,隻能是在心姐正在忙碌的二樓了。


    輕手輕腳的攀上螺旋樓梯,踏上二樓的土地。上來後第一個到的地方就是客人喝茶聊天的休息區:一張茶幾周圍擺上三把沙發椅子和一張長沙發。之前劉哥和雪兒姐婚宴講話的地方就是這裏,扶著欄杆往下看,作為舞台確實太高,看久了下麵有些暈眩感,怪不得那天劉叔講話總卡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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