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讓銀發老者頓時嚇破了膽。


    聲名赫赫的千麵佛,東南亞的一方巨擘,縱橫數十年的當代梟雄,就這麽被人一拳活生生打死。


    若非親眼所見,誰能相信?


    誰又敢相信,這種荒誕不經的事情?


    但殘酷的事實,就發生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不詳的預感,變成了現實。


    銀發老者腦子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如何逃走?


    他眼神閃爍不定,看了一眼鬼手刀客,心頭暗暗有了計較。


    如今,局麵瞬間反轉。


    以葉秋的速度,他即便是想要逃,可能『性』都無限接近於零。


    為今之計,想要活命。


    必須有人做出犧牲,阻擋葉秋片刻,讓另外一人趁機逃走。


    但即便如此,成功率也少的可憐。


    想到這兒,銀發老者慢慢地往後退了一步。


    但,葉秋仿佛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


    或者說,此刻的葉秋,誰都沒有看。


    那雙冷漠的眼眸,是如此的孤傲。


    以至於,渾然未將任何人看入眼中。


    恍若,他就是這片天地的主宰,高高在上。


    除他之外,皆為螻蟻。


    冰冷的臉上,看不出屬於人類的感情。


    就如同是,拋卻了七情,割舍了六欲。


    鬼手刀客慢慢地將千麵佛平放在地上,雙掌合十,神『色』肅穆。


    看得出來,他們兩人的友情極深。


    盡管,身處死境,卻仍就認認真真地將千麵佛的屍體擺放整齊。


    葉秋背負雙手,沒有阻攔。


    好像,在有意等待。


    他不動,銀發老者也不敢動。


    春來我不先開口,那個蟲兒敢吱聲!


    煌煌神威,恐怖如斯。


    隻見,鬼手刀客口中念念地有詞地『吟』誦了幾句往生咒。


    接著,他站起身來,目光平靜地看向葉秋。


    “稍後,請葉施主幫個忙,將我們倆的屍體就地焚化,塵歸塵,土歸土。”


    在生死之間,鬼手刀客表現出了極其令人驚歎的超然。


    說完之後,他一手橫刀。


    眸光中,戰役高漲。


    葉秋輕輕點了點頭道:“放心,我會照辦。”


    對於鬼手刀客與千麵佛,他表現出了相當的尊重。


    這兩人,瀟灑豪邁處,無愧梟雄之名。


    見狀,銀發老者心中暗暗竊喜。


    看樣子,鬼手刀客將和葉秋進行生死一搏。


    兩人交手的那一刻,就是他趁機逃命之時。


    於是,他暗做準備,小腿繃緊,腳尖用力。


    時機一到,便爆發最快的速度,奪得一線生機。


    這時,鬼手刀客將掌中刀,緩緩地平放在雙眼之前。


    雙眸閃動,精光四『射』,勝過夜空上最亮的星星。


    枯瘦的臉上,布滿了蒼涼與決絕。


    作為一名強者,苦守佛堂,老死房中,無疑是一種莫大的悲哀。


    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


    對他來說,最好的死法,莫過於亡命於強敵之手。


    用生命的餘光,釋放出刹那的璀璨與悲壯。


    為這一世,做最後的注腳。


    死於裁決者之手,足以為傳奇的人生,劃下圓滿的句號。


    漆黑的眼眸,蒼白的臉,在月光的清輝下,愈發顯得淒冷。


    突然,刀光一閃。


    在這個瞬間,鬼手刀客的眼睛是如此的清澈,如此的空明。


    他眼中沒有刀,沒有葉秋,渾然忘卻了一切。


    似乎,隻是出於本能地揮出了這一刀。


    刀光中,好像有一種魔『性』,攜帶著來自阿鼻地獄的氣息。


    猶若能劃開生死,劈斷奈何。


    刀身上,有一種奇異的顫動。


    刹那間,周圍被一股死寂的氣息所籠罩。


    恍惚,像是來到了一處沒有生命的死亡之地。


    這是充滿了死寂的一刀。


    看到那一縷閃亮的刀光,沒有人會感覺驚豔。


    反而隱隱約約,在耀眼的亮光中,看出了灰『色』的寂滅。


    麵對這一刀,一直凝立不動的葉秋,終於動了。


    右腳輕輕地踏在地上,身體似若失去了重量,像一陣輕風般,吹入了刀光之中。


    葉秋最擅長的是速度。


    那並非隻是比別人快那麽簡單,而是內藏著玄妙的軌跡。


    似快似慢,方向不定。


    似進若退,像閃往左,又若移往右,教人完全沒法捉『摸』,無法揣測,無法抵禦。


    寂滅的刀光,貼著皮膚,差之毫厘地擦過。


    人,已欺入鬼手刀客近前。


    葉秋緩緩伸出一指,朝著對方的肩頭點去。


    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指,卻仿佛從四麵八方並頭齊進。


    無論鬼手刀客往那個方向躲,都好似故意將肩膀送到指尖。


    所以,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那一根手指,一寸一寸地接近自己的肩膀。


    手指,在肩頭輕輕一點。


    頓時,鬼手刀客感覺手臂失去了控製。


    他睜著眼睛,注視著那一條不受控的手臂。


    就如提線木偶,抖腕反手,迴旋的刀光,在自己的頸間掠過。


    枯瘦的臉,映照在雪亮的刀身上,纖毫畢現。


    那一刻,他的眼睛依舊清澈空明,沒有絲毫的恐懼。


    甚至於,在刀光掠過時,眸光還透出了些許的欣慰。


    死在自己的刀下,也是一種意外之喜。


    頸間,一道細細的血線慢慢浮現。


    隨即。


    嗤嗤……


    噴血的聲音響起,一滴滴血珠迸『射』而出。


    頭顱,在頸部還無阻隔地滑落在地。


    一條血柱,從斷頸出噴濺到半空。


    化作點點血雨,灑落四方。


    月冷清輝,血雨淒美。


    在中刀的那一刻,無影刀客的腦海浮現出一個怪異的念頭。


    “原來被我的刀砍過,是這種滋味,刀,確實很快。”


    一具無頭屍體,在地上踉踉蹌蹌了幾步。


    最終,頹然倒地。


    看著伏在地上的殘軀,葉秋的眼眸淡漠如故。


    仿佛,世上沒有什麽事情,能讓他的情緒有所波動。


    高高在上,掌控天地的神祗,本就該超脫一切,不羈凡俗。


    此刻,葉秋孤傲的像是天際的冷月。


    他俯視著那顆尚未閉眼的頭顱,慢慢地說道:“我會幫你們入土為安,因為,你們也曾經試圖給予我最後的尊嚴。”


    聽到這句話,地上的斷頭居然做出了反應。


    眸中一片安詳,嘴角勾勒出一抹解脫的微笑。


    眼睛慢慢閉上,再無聲息。


    自今夜起,鬼手刀無影,江湖除名,隻存在於傳說之中。


    世上,再無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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