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第五天下午,飯店裏:


    莫海右接到警員短信的時候,正好想要打開更衣室內側的門,從門上的標識來看,這間應該是女員工換衣服的房間。


    他取出手機瞟了一眼,立刻停下手裏的動作,迴複一句:‘我知道了。’便放好手機,向更衣室外麵走去。


    可腳步還沒跨上階梯,他卻又停了下來,皺眉仔細聆聽著,耳邊傳來高跟鞋踩踏在大理石地麵上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兩個女人,法醫判斷她們應該是從餐廳裏出來的,正想要下樓。


    其中一個似乎還在不停說著什麽,為了聽得更清楚,法醫悄悄向上慢走了幾步,把耳朵靠近與外麵相隔的門扉內側。


    幾分鍾之後,法醫推開那扇門走到外麵,目光掃視過去,餐廳前麵空空蕩蕩,什麽人也沒有,他又走到靠近樓梯扶手的地方往下看,這次有人了,果不其然,兩個女人下樓走出了一樓大廳側邊的小門。


    小門上麵貼著安全出口的標識,但莫海右知道,它並不能通到外麵馬路上,隻是通到飯店後勤處而已,悄無聲息跟下樓,法醫先生窺探著兩個女人的動向。


    其中一個正是餐廳經理,而另一個法醫雖然沒見過,但警員在短信裏已經告訴他了,是飯店會計,根據了解,飯店會計與餐廳經理有親屬關係,封鎖飯店後,會計一直顯得很慌張,一副想要說什麽的樣子。


    餐廳經理則有意無意總在注視著她,警員懷疑,這兩個人之間肯定發生過什麽,會計很年輕,看上去涉世不深,所以嫌疑更多的集中在餐廳經理身上。


    莫海右也這樣認為,從背後看去,經理顯得很緊張,她緊挨著會計,一隻手搭在小姑娘肩上,另一隻手放在前麵,似乎手裏拿著什麽東西。


    ‘那個肯定不是刀具,會是什麽呢?’莫海右猜測著,繼續跟蹤。


    他不想讓兩個女人看到他,因為現在,他需要某些人在他麵前做出毫無顧忌的行為,來證實他的判斷。


    當然,他也會注意會計的安全,暗中保護她,也許會計會有危險隻不過是先入為主的印象,但作為警察,莫海右不能忽略這種印象,放鬆警惕。


    一個人行動,也是他事先跟警員們商量好的,大家負責吸引注意力,把飯店員工都聚集到一起,給他騰出行動的空間,支援的警員也接收到了莫海右的信息,所以到達飯店不會馬上去找他,隻會按部就班配合調查。


    那個守在服務台前的小姑娘,以及三樓上的廚師,確實與案件沾不上多少邊,跟其他人相比,他們是最沒有嫌疑的兩個人,警察把他們安排出去留守,一來是因為目前人手還沒到齊,莫海右如果需要了解些什麽,可以詢問他們。


    二來,讓他們待在餐廳門口和三樓,可以防止心懷不軌的人想要借用飯店逃跑。什麽意思呢?很簡單,三樓以上的兩層不屬於飯店,雖然簡單看過一遍,但暫時警察分不出人手上去仔細調查。


    上麵沒有通往戶外的門,如果嫌疑人藏在上麵的話,要逃跑必須經過飯店,要不然就隻能從樓頂跳下去了。


    三樓上的廚師是個幌子,不可能讓他冒險,早就有個便衣警員偷偷跟他一起上了樓,留守在那裏,而他,則被警察授意迴到二樓假裝與留守的小姑娘閑聊,等到莫海右過來,再迴到樓上,與警員待在一起。


    之所以不讓樓下的人知道三樓也有警察,就是為了防止他們互通信息,導致某些人放棄行動,雖然以沫被襲擊了,矛頭直指飯店內部,但目前襲擊者還不明朗,飯店或者大樓裏到底有幾個嫌疑人?他們與周木文被殺以及月桂別墅內連環殺人案有什麽關聯?都還不是很清楚,所以行動不能太張揚。


    警員們負責對飯店裏的人施壓,逐個詢問他們口供,故意透露一些莫海右推理出來的信息,觀察每個人的反應。而莫海右則可以定心去調查某些他懷疑的場所,隨時與警員互通信息,跟蹤觀察警員放出來的特殊人員。


    所以餐廳經理的異常,警員不是沒看出來,而是故意讓她跟會計一起去鎖門,好方便莫海右探知她的秘密。


    ——


    蘇蘇戰戰兢兢走在自己小姨身邊,沉默不語,能想到的敷衍話語都已經說完,可財務室卻還是沒有到達,這讓她很焦急。


    進入飯店大廳,穿過後勤部去自己工作的地方,平時感覺這條路並不是很長,幾分鍾就能到達,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蘇蘇覺得自己和小姨兩個人走了很久,久到她幾乎要對財務室那扇小門望眼欲穿了。


    甩甩頭,蘇蘇低頭望了眼小姨的手指,那幾根靈巧的手指正在快速發送短信,用她的手機,對象是她的父母,蘇蘇本以為,小姨拿走她手機後,會馬上翻看之前發錯的那條短信她有沒有收到,卻沒想到小姨居然是打算發信息給她的父母。


    這讓蘇蘇有點懵,搞不清楚怎麽迴事,她問了,也看了短信內容,得到的答案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小姨隻是很淡定的告訴她父母,‘飯店裏確實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把蘇蘇卷進去她很抱歉,但請他們放心,蘇蘇一定不會有事,等警察調查清楚,她就可以迴家了。’


    蘇蘇想著:‘爸爸媽媽應該是很想打個電話來詢問情況的,可小姨選擇了發短信,估計他們也不敢貿然打電話,怕給她惹麻煩,警察進入飯店這麽久,爸爸媽媽肯定已經到了飯店外麵,正在焦急的打探消息。’


    突然之間,在蘇蘇心裏,有人關心的感覺變得無比美好,她因為媽媽和奶奶的聒噪,很厭煩這種感覺,現在想來,人呐,有時候真的是要到危難無助時,才會想起身邊人的好。


    就在蘇蘇沉思的時候,財務室終於到了,餐廳經理放開搭著她肩膀的那隻手,說:“蘇蘇,你來開門吧。”


    “……”沒有開口,蘇蘇聽話的掏出鑰匙,當銀白色鑰匙插入門鎖中的一刹那,蘇蘇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突然開口問:“小姨,你……沒有犯法吧?”


    “嗯?”餐廳經理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蘇蘇覺得,那表情很虛偽,發錯的短信內容再次浮現在她腦海中,讓她很害怕,可她不能說出來,隻能被動等待答案。


    頓了片刻,餐廳經理撥開蘇蘇的手,扭動鑰匙說:“我有沒有犯法警察會告訴你,蘇蘇,不要因為小姨承包了餐廳,餐廳裏發生的事情就是小姨做的。”


    “我沒有,可你為什麽白天要讓我把賬麵上的錢都轉進你的賬戶呢?還有,為什麽要讓我拖住以沫,現在以沫出事了,我不得不懷疑,小姨,我不是故意針對你,你可以理解的,對吧?”


    “對。”餐廳經理敷衍了一聲,打開門進入財務室,然後轉身問:“門鎖了,你撒謊是想要跟警察說我的事吧?我能理解你懷疑的心情,但你不能在什麽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就胡亂冤枉人,你想過小姨的處境嗎?”


    “小姨!”充滿質問的口氣讓蘇蘇心驚,她脫口而出,“我隻是,隻是不想對警察隱瞞白天的事,並不是要冤枉你,你既然沒犯法,那為什麽不肯跟警察說實話呢?”


    餐廳經理再次沉默了,她盯著站在門外的蘇蘇看了幾秒鍾,沒有招唿她進去,而是轉身走到文件櫃前,打開櫃門,在裏麵翻找著什麽。


    蘇蘇傻傻的看著,不明所以,好半天,餐廳經理才迴到她麵前,遞給她一份文件說:“蘇蘇,趕緊看看吧,看明白了我們就迴去,如果你能理解小姨,那就什麽都別說,讓警察自己去調查,你相信小姨,我不會故意去犯法,更不會傷害你。”


    蘇蘇想要接過文件,伸出的手卻停在半空中,因為他看到了文件紙底下的署名:孟暉、周晉。


    在飯店門口遇到過的男人猛地出現在她腦海中,蘇蘇藏在背後的手握緊了,‘難道他與這件事有關?’蘇蘇想著,伸出的手不自覺顫抖起來。


    那麽,到底是什麽樣的文件呢?為什麽上麵會寫著孟暉的名字,而此刻的孟暉,又在做什麽呢?到目前為止,一切難道還不能真正明朗化嗎?


    不僅是蘇蘇,站在兩個人背後的莫海右也瞄到了文件上的名字,這要歸功於他的遠視眼,雖然隻是模糊的一眼,但瞬間,莫海右好似明白了什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幾步跨上前去搶過文件,不顧震驚的兩個女人,把她們推進財務室,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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