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爍還真是有點猝不及防。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從劉華妃的墓『穴』裏失蹤的大批陪葬品,怎麽突然就迴到了劉華妃之子,儀王李璲的手上?


    莫非董延光就是真正的幕後首腦,這批贓物早就在他手上?現在眼看事情即將敗『露』,他才迫不得已使出這樣一招用以保命?


    但是這也不對啊!


    如果真是董延光派人挖了劉華妃的墓,儀王李璲豈會輕易饒他?


    一時之間王爍就算把腦子轉得再快,也想不清其中的曲折情由。他都有些愣住了。


    “本王和董將軍的這一盤棋正下到了妙處,你若再無其他事情……”儀王李璲的表情,仿佛是有點不耐煩,“現在就可以退下了。”


    “殿下。”王爍忙道“臣還有些重要公務,想要請教董將軍。”


    “不下了!”儀王李璲把棋子往棋盤上一扔,起身就走,“煩!”


    “殿下,殿下!”董延光連忙喚請,“快請留步!”


    “走了,不必相送。”儀王李璲大步就走,經過王爍身邊時他腳步一停,“東西就在本王府上。你若放心不過,大可自行前來查看。”


    “王爍不敢。”王爍叉手而拜。


    “敢。還有什麽,是你王將軍不敢的?”儀王李璲似笑非笑,表情似冷似熱,“你若當真不來,本王還會日夜擔心,你去聖人麵前參我一本呢!”


    說罷,他頭也不迴的大步就走了。


    王爍眉頭緊皺,這個儀王怎麽像個小孩子一樣任『性』胡為,一點親王的格局都沒有?……反常,奇怪!


    “王將軍。”董延光也站起了身來,眼神不善的看著王爍,“你若稍微懂得一點分寸,也不會把事情搞得這樣的一團糟!”


    王爍皺了皺眉,是說我氣走了儀王李璲,還是在說我查的案子?或者是,一語雙關?


    “京城,不是你王家說一不二的河隴。要在這裏做官,好歹也要多長一點心眼。”董延光用標準的上司教訓下屬的語氣,說道,“不然的話,最後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承蒙董將軍教誨,王爍會努力改進的。”王爍淡淡的答了一句,叉手拜了一拜,說道,“王爍此來,是想找董將軍請教一下,關於董壽的事情。”


    “董壽?”董延光嘴角一揚,『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我不認識什麽董壽。”


    “……”王爍和崔敬,麵麵相覷。


    董延光看了一眼崔敬,又把眼神轉迴到王爍身上,“王將軍說的,是趙大郎吧?”


    崔敬連忙小聲道,“董壽原姓趙,家中排行最大。其父在他四歲的時候就已過世。其母張氏改嫁董將軍之後,他也改姓了董,並由董將軍取名為壽。”


    “我已將趙大郎之母休掉。從此,我與趙大郎毫無關聯。”董延光淡然說道,“王將軍隻管公事公事。凡事,不必前來問我。”


    什麽?


    王爍簡直無語了!


    崔敬更是驚道“董將軍,張夫人一向賢淑知禮,盡心伺候了你二十年,從無有損『婦』德之處。將軍怎能……”


    “住口!”董延光大喝一聲,“崔敬,你這個反複無常的卑鄙小人,幫著外人算計對付於我,『逼』我休妾棄子還嫌不夠嗎?如今居然還敢來教訓於我。你不覺得,你有點欺人太甚了嗎?!”


    “我!……”崔敬滿臉通紅的低下頭,咬著牙,說不出話來。


    王爍可是一點都不難聽出,董延光這話明著是在罵崔敬,實則是在罵自己。


    什麽休妾棄子,欺人太甚,這話真是有夠難聽!


    “董將軍,你誤會崔都尉了。”王爍盡量讓自己平靜,說道,“董壽的確是犯下了大罪。按照律法章程來講,董將軍身為他的養父難免也會受到一些牽連。但是崔都尉相信,董壽幹的這些事情都與董將軍無關。他努力查案弄清真相,也是為了給董將軍洗脫嫌疑。”


    “這等花言巧語,怕是連三歲的小孩子也不會相信吧?”董延光冷笑了一聲,說道,“董某不想多說,你們想怎麽查就怎麽查。如果查到了董某犯罪的證據,直接派人前來捉拿便是,不必遮遮掩掩在我麵前扭妮作態。


    如果沒有證據,那就不要再來煩我。董某正在養病,恕無閑時與爾等饒舌廢語!”


    “來人,送客!”


    “告辭!”


    王爍也不再多言,帶上崔敬和丁貴轉身就走,頭也不迴的走出了董府。


    出府之後,三人表情各異。


    丁貴很憤怒,崔敬很失落,王爍則是出奇的冷靜。


    “將軍,現在怎麽辦?”丁貴道,“這老小子,真是欺人太甚了!”


    “住口。”王爍喝斥了一聲,問崔敬,“你有何看法?”


    “我隻替張夫人惋惜。”崔敬道,“那是一個十分賢慧任勞任怨的女人,做牛做馬的伺候了董將軍二十年。如今唯一的兒子被下獄,自己還被掃地出門。不知道她將來如何過活?”


    王爍尋思了片刻,“如果我們能夠找到張夫人,或許能有辦法撬開董壽的嘴。”


    “辦法倒是一個好辦法。隻是這法子,未免有點殘忍了。”崔敬的表情,很是不忍。


    “對董壽而言,他罪不容赦,絕對該死。”王爍道“但是對張夫人而言,讓她唯一的兒子去背下所有的黑鍋,幕後真兇卻逍遙法外。這恐怕,才是對她真正的殘忍。”


    崔敬深唿吸,點了點頭,“有道理。”


    “崔都尉,這世上的可憐人很多。就算我們是手握權柄的執法者,也不可能拯救所有的人。”王爍道,“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在不違反律法的前提之下,憑著良心,盡可能的去幫助那些,值得我們去幫助的人。”


    “律法……良心……”崔敬眉頭微皺,麵『露』苦笑的看著王爍,“王將軍,崔某在京城執法數年。所見最多的,就是律法和良心,被人無情又無恥的死命踐踏!”


    “但這不能成為,我們同流合汙的理由。”王爍伸手拍到了崔敬的肩膀上,微笑道“眼見眾犬食糞,莫非我們也要效仿?”


    “嗬嗬!”崔敬笑了,“王將軍,你真是有一個有意思的人。”


    “煽情勵誌的屁話,就先講到這裏吧!”王爍翻身騎上馬,“我們這樣的男人,還是要以幹事為主。”


    “去哪裏?”崔敬也騎上了馬,丁貴連忙跟上。


    “儀王府。”


    “屬下覺得,那儀王可不是什麽善茬。”丁貴吃了一驚,“將軍莫非是嫌,今天討的晦氣還不夠?”


    “儀王可沒理由非要得罪我。行為反常,必是另有深意。”王爍道,“我估計,他現在一定在盼著我,盡快去他府上一探。”


    崔敬卻是眼睛一亮,“王將軍,果然機敏過人。”


    “少廢話,走!”


    三人策馬離開離開了安邑坊,一路向北直去興寧坊。


    興寧坊,有大名鼎鼎的十六王宅,還有百孫院。


    李隆基當年還是親王時,就和他的兄弟一起住在“五王宅”。他登基之後,也安排他的兒子們都住到了一起,號為“十王宅”。後來他的兒子越來越多,就更名為十六王宅。


    再後來,又有了安置皇孫的百孫院。


    從太子到皇孫,幾乎所有的直嫡皇族都住在興寧坊。每一位皇子皇孫的府上都派有禁軍守備,也派了宮裏的太監去伺候。包括太子李亨。


    名為守備與伺候,實為督管與監視。


    王爍等人來到了興寧坊,這裏的武侯數量要遠比其他坊多出好幾倍,進出坊門的盤查也要嚴格得多。


    但是,沒人敢來盤查王爍。除非這些武侯,不想在金吾衛混下去了。


    王爍對那些武侯道“來個識路的,帶我去儀王府。”


    “喏。”


    在武侯的帶領下,王爍三人很快就來到了儀王府前。


    這裏站了一排軍士看守大門。看那衣甲製式,該是龍武禁軍。


    王爍正準備上前奉個拜貼,讓這些龍武軍士代為通傳。王府大門卻打開了,從裏麵走出一位身著絳紗袍,頭戴紗籠冠的宦官來。


    “來者,莫非是左金吾衛翊府中郎將領左街使,王將軍?”那宦官主動拜禮,問道。


    “正是王某。”王爍挺奇怪,莫非我臉上刻了字?


    “在下徐慎元,是儀王府上專司迎請賓客的祭酒。”宦官拜道,“徐某奉儀王殿下之命,已經在此恭候王將軍多時了。”


    “儀王殿下居然知道我們會來?”丁貴驚歎不已,“這……怎麽可能?”


    崔敬則是笑道“儀王殿下與王將軍,都是妙人哪!”


    “王將軍,二位。請隨徐某入府。”徐慎元道,“儀王殿下,已在府中置酒相待。”


    “有勞徐祭酒親自相迎。”王爍叉手迴了一禮,“請。”


    三人跟著徐慎元走進了儀王府。


    王府裏的陳設,可就真是配得上“富麗堂皇”這四個字了。


    但王爍全然無心欣賞,心中隻在琢磨史書上關於李隆基的兒子親王,記載很少。對於這位儀王李璲,我幾乎全無了解。今日初見,隻覺他的言談舉止頗為怪異和反常。


    他故意激我,來到府上一探。


    那麽這裏,究竟藏著一些什麽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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