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元君瑤消失,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這才知道她不是人,至少,不是普通人。


    可讓人疑惑的是,就連靜海那樣的眼力,竟都看不出她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見江麵上開始籠罩起暮靄,我顧不上細想,招唿其他人趕緊帶桑嵐迴去。


    迴到旅館,看到院子裏的情形,不由得愣住了。


    院子裏,一張桌子掀翻在地,地上還散落著香爐蠟燭和一應供品。


    見段佳音癱坐在一旁,看著地麵發愣,瞎子嚇得原地一蹦,急著跑上前:


    “寶貝兒哎,你這是怎麽著了?”


    段佳音看看他,又看看我,竟然嘴一撇,“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太欺負人了!”


    我看看她麵前一個打破的小碗,和散落的米飯裏幾截斷了的香,有些反應過來。


    我讓靜海幫忙,先把桑嵐送迴屋。


    迴過頭來走到段佳音麵前,蹲下身撿起一截香,問:“你這是想用倒頭飯把我引迴來?”


    段佳音哭著點點頭,說她先前算到我這趟是生死劫,所以才連著三晚都不讓我吃飯。我和瞎子等人離開後,她便掐算著時間,布設下供桌,在米飯裏插了線香,想用倒頭飯引路的法子,讓我不至於輕易掛掉。


    “那怎麽會弄成這樣啊?”我是真覺得奇怪。


    她和段乘風雖然精於卜算,但到底是玄學世家,不至於把這種小場麵弄的這麽混亂啊?


    段佳音抹了把眼淚:“本來都好好的,我也算到你已經沒事了。可還沒等我鬆口氣,江麵上突然莫名其妙卷來一股風,幾下就把桌子給掀了!”


    瞎子扭過臉驚疑不定的看著我:“會不會是你一下超度了那麽多死鬼,河神爺發火了?”


    “什麽啊!”段四毛委屈的搖著頭,“哪是什麽河神爺啊,根本就是兩個不知道從哪兒跑來的小鬼!兩個小東西太兇了,我家傳的克鬼法門根本沒用。他們不光把桌子掀了,還把我推在地上……太……太欺負人了!”


    “小鬼?”瞎子看著我轉了轉眼珠。


    徐潔忽然拉了拉我,小聲說:


    “可能是茶茶,她雖然一直都不肯露麵,可我能感覺到,她一直都跟著我。”


    隨即,徐潔又疑惑道:“可為什麽是兩個呢?還有一個是誰?”


    我一下子想到了那個渾身藍汪汪的小家夥,貌似茶茶說,另一個小家夥的名字叫陰月,讓我把她也帶迴來。貌似連徐潔也不知道陰月的存在……


    旅館老板聽說禍事已去,自是感激不盡。聽竇大寶和靜海吵吵著喊餓,立刻張羅準備了飯菜。


    我本來想問靜海,那個叫陰月的小孩是怎麽迴事,可一個想法讓我下意識的刹住了口。


    一來這老和尚正邪不定,一見到寶貝立馬就翻臉不認人;再就是,茶茶是從王希真供奉的雙頭鬼童子裏分化出來的,而所謂的鬼童子,是他從靜海那裏求得的。


    如今的茶茶是靈鬼,靈鬼的力量之大,足以讓能夠操控她的人做出許多夢寐以求的事。


    要讓靜海知道茶茶的存在,很難說不惹出別的事端。


    我倒不是說有私心,把茶茶當成所謂的寶貝來利用。


    而是,我真的很喜歡這個小家夥,雖然……雖然她多數時候也很不著調。


    不過,我還是忍不住向靜海問:心傀是什麽?


    靜海的反應竟出奇的強烈,猛一拍腦瓜,“哎呀,原來如此!我說我怎麽想不明白呢!”


    “和尚,咱能別一驚一乍的嗎?大風大浪都過來了,迴到這兒我再讓你給嚇死,我虧不虧啊?”竇大寶嘴上說著,卻是笑著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


    要說起來,我們當中,也就竇大寶和老和尚相處的還算和諧了。


    說到正事,靜海一貫的不含糊。說顧名思義,心傀就是心念之傀儡。


    靜海解釋說,無論是人是鬼,總是會有怨念的。可即便如紅衣、白兇那樣的厲鬼,怨念也隻是意識的一部分,再強烈,也不可能單純的以怨念布設如船上那樣能夠將人迷惑到分不清夢和現實的境地。


    心傀則不同。


    被製成心傀的人,生前本身就擁有強烈的怨念。在被活活摘去五髒六腑的同時,七情六欲全都隨著魂魄煙消雲散,隻留下怨念寄附在被掏空的皮囊內。


    製作心傀的人再將自己的怨念灌入其中,兩股怨念融合,在軀殼內不斷滋生,便能強悍到無形中侵襲人的心智,讓數百人、甚至上千人於渾渾噩噩間喪命。


    靜海不住的搖頭:“要說起來,這心傀倒是和百鬼之中的魘婆有些相似,能夠讓人死於自己的夢幻意識當中。不過,心傀一說太過詭奇霸道,在此之前,我真以為那隻是個荒謬的傳說。現在想來,既然木甲術真的存在過,心傀就不隻是傳說了。”


    魘婆?


    我聽的心裏一動,迴想起來,在戴文號上的經曆倒有九成像是做夢。我雖然沒親身被魘婆迷惑過,可細想起來,兩者的手段倒真十分相似。


    靜海說,他之前之所以不大相信心傀的存在,是因為據他所知,製作心傀有三個必須的條件。


    一是被做成心傀的人,不光本身要有極深的怨念,而且必須得是自願被做成傀儡。


    第二點就是,要將人做成傀儡,必須得把這人的五髒六腑、甚至腦髓全都掏空。然而這個過程絕不能由人來進行,一旦沾染人氣,甚至是旁的魂魄氣息,心傀是製作不成的。


    說到第三點,靜海又顯得有些糾結。


    他說,據他所知,心傀被掏空成皮囊後,卻要獨獨留下一雙眼睛。


    這眼睛裏蘊藏著被製成心傀的人,最後的一股靈識。


    想要心傀發散怨念,達到某種目的,就必須得是心傀自身心如死灰,自己毀掉這雙眼睛,毀絕自己的希望……


    “老和尚活了這把年紀,也實在想不出,怎麽能怨恨別人到那個份上。”靜海連連搖頭,“不過想想看,既然有人能為了愛甘願做木甲人,為什麽不能有人為了恨,做出毀滅自身的決定呢?”


    想到在戴文號上見到的情形,我沉默不語。


    或許那個洋女人本身並沒有太多貪婪的欲`望,否則……她又怎麽會跟隨一個隻能住五等艙的男人來到別人的國家。


    一個懷孕的女人在異國他鄉被賭鬼丈夫輸給了別人,在遭到蹂躪後不光失去了孩子,還遭到丈夫的暴打。


    她的確有理由,即便是滿足靜海說的三個條件,永不超生,也要讓那個所謂的丈夫,和她所怨恨的一切毀滅……


    我無法形容我受到的震撼,如果能選,我寧可從未涉足過陰倌這個行當。


    因為,從另一個角度探求到的現實,遠比平常人想象的還要殘酷。


    我有些恍然的看向徐潔,卻見她也正看著我,眼中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你……”


    我剛想問她怎麽了,一隻手突然攥住了我的胳膊,緊跟著就聽靜海陰測測的問道:“你是不是見過陰石?陰石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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