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祖?”我們幾個都吃驚不小。


    “不錯。”


    老鼠婆點點頭,咧嘴一笑:“嘿嘿,說起來我這位祖上還是個道士,隻是他的名號實在不雅。但凡認得他的人,都叫他老鼠道人。”


    老鼠婆一邊喝酒吃菜,一邊訴說出一件不為人知的往事。


    和瞎子想的差不多,當時負責修建‘妃子墓’的,是清代某位王爺。


    這位王爺野心勃勃,一早就糾集了一些歪門邪道,妄圖謀奪帝業。


    恰好當時要為那個被賜死的妃子修建陵寢,這位王爺就主動請纓,接下了這個任務。


    表麵上是修妃子墳,暗中卻耗費數十倍的人力打造了蛟龍附鳳的邪局。


    蛟龍附鳳本是一蛟一龍同心同德,方士活葬,真龍升天,攀附‘鳳體龍氣’扶搖直上。可聯手打造這邪局的方士裏卻沒人願意活葬鎮局。


    有一天,這位王爺單獨找到老鼠婆的先祖老鼠道人,說要和他歃血為盟,結為異姓兄弟。


    老鼠道人一聽,心裏就涼了半截。


    心知這一結拜,王爺能不能做皇帝不知道,自己可就死定了。


    可他也知道,如果不答應,自己仍難逃一死,說不得還得牽連自己的家人親友。


    好在老鼠道人早年走南闖北,也不是省油的燈。


    表麵上答應和王爺結拜,暗中卻苦思冥想多方周旋,終於是尋覓到一條生路。


    老工匠都知道,給王宮貴胄修建墓穴,若是端端正正還好,可如果局勢透著邪門,那就意味著修造墳墓的人在完工後十有八九會成為‘陪葬’。


    老鼠道人就是吃準了這一點,才拿捏住一些工匠,為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聽老鼠婆說到這裏,我又有些疑惑,就問她:


    所謂的生路不過是一條由地宮主墓通往上層的通道,一旦入殮,墓穴勢必封死。那她先祖又是怎麽逃出去的?


    老鼠婆歎了口氣,說了兩個字:冤孽。


    原來就在入葬當天,老鼠道人從死門進入墓葬,服下王爺給的‘仙藥’,被盛棺入殮。


    之後既是殉葬,又是被王爺派來監視他的柴將軍便迫使一幹兵丁服下‘仙藥’。


    作為王爺的死忠,柴將軍自己也服了藥。


    可他哪兒知道,自己剛吃了藥沒多久,老鼠道人竟活生生的從棺材裏爬了出來。


    原來老鼠道人有一樣絕技,能夠龜息假死。


    他並沒有吃所謂的仙藥,而是裝死後被盛斂入棺,利用超乎常人的耳力監聽外麵的動靜。


    柴將軍前腳吃了藥,他就爬出棺材向外逃去,而這時柴將軍雖然還沒喪失意識,人卻已經不能動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跑出了墓室。


    老鼠道人的心思不可謂不周密,作為打造蛟龍附鳳局的‘主要參與者’,他事先已經力所能及的將王爺的計劃探清了七七八八。


    所以,他在這中間打了個時間差。


    他料定上麵的人一定不會想到,墓裏的人即便反悔,有柴將軍等人在,他也絕不可能出去,更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出去。


    所以老鼠道人鋌而走險,一出墓室,便通過暗道爬上平台,沿著‘蹬天橋’,一路馬不停蹄的趕到了‘仙門’。


    這‘仙門’是進入主墓室的入口,也是有朝一日,墓中‘蛟’得逞大道後飛升而出的出口。是整個工程當中,計劃被最後被封死的。


    聽到這裏,孫祿忍不住問:


    “他那個時候跑出去,不正好和上麵的官兵撞個正著嗎?”


    老鼠婆歎了口氣,沒有立刻迴應他。


    靜海忽然說:“你忘了她那先祖的稱謂是什麽了?老鼠道人啊。要是我猜的沒錯,她那位先祖也和灰家有著淵源吧。”


    老鼠婆點點頭,接著說了下去。


    當時官兵正督促工匠封死墓穴,忽然間,四麵八方不知從哪兒躥出無數隻體形碩大的老鼠。


    眼看黑壓壓的老鼠如潮水般洶湧山間,官兵和工匠全都慌了。


    老鼠道人就借機從尚未封死的‘仙門’中逃了出去。


    老鼠們來的快,散去的也快。


    一幹官兵驚魂一場,猜測百般,卻怎麽都沒想到墓中正主已經跑出去了。


    等緩過神來,立刻驅趕工匠填封墓穴,畢竟主子交代的任務最大,不能按時完成,是要掉腦袋的。


    老鼠道人逃出來後並沒有跑遠,而是就近鑽進了事先挖掘好的一個暗洞內潛藏了起來。


    隻能說他膽子夠大,知道自己從墓裏出來肯定無力遠遁,竟把這隱藏的暗洞挖在了‘仙門’上方,給官兵來了個‘燈下黑’。


    也正因為如此,他親眼看到了慘絕人寰的一幕。


    墓穴填封,石門落下,官兵立刻抽出佩刀,朝著工匠們劈砍了過去。


    等到工匠被盡數砍殺,突然間,山野間又躥出一小股身形動作更為利落的黑衣蒙麵人,砍瓜切菜般的將這些官兵全都斬於刀下。


    那夥黑衣人在斬殺完官兵後,也沒能夠活著出山。而是在互相吆喝著剛要離開時,不知何故同時暴斃。


    老鼠道人在上方看的心驚膽寒,差點沒嚇死過去。


    足足在洞裏不吃不喝躲了三天,見下方屍骸遍地,再沒其他來人,才戰戰兢兢爬出來,一路倉惶的按照原定路線逃離了這片兇地。


    等老鼠婆說完,段乘風喝了口酒,咂著嘴說:


    “但凡有稱帝野心者,或許非是睿者,卻一定不失狠辣。打造如此邪局,有這樣的後果絕不意外。那些聯手策劃‘蛟龍附鳳’的所謂方士,嗬嗬,想來也不會有好結果。”


    “你為什麽會在蛟鱗河?”


    竇大寶忍不住向老鼠婆問道:“老鼠道人逃出生天,不是應該有多遠跑多遠嗎?你咋又迴來了?”


    老鼠婆歎息不語。


    靜海和尚跟著歎了口氣:“老鼠道人買通工匠,恐怕不止是用銀錢吧,他應該還承諾,能夠保住那些工匠的命。”


    老鼠婆點點頭:“當時先祖曾以王爺義兄的身份承諾,保他們絕不會葬身墓中,否則便遭天打雷劈。”


    “嗬嗬,這是玩了把文字遊戲啊。”瞎子幹笑著搖了搖頭。


    那些工匠的確沒有被活埋在墓裏,而是死於刀下。


    老鼠道人作為王爺的‘結拜兄弟’,恐怕是早知道這一步的計劃了。


    老鼠婆說,她的先祖雖然人不知鬼不覺的逃得性命,但卻良心難安。


    等到那位王爺死後,這件事石沉大海,就又迴到了那些工匠們原本生活的村落,發誓隻要後人不絕,就要生生世世保護這些工匠的後代。


    段乘風眉毛一挑:“你留在這裏是為了保護村民?那次婚宴……”


    老鼠婆斜眼看著他,神情委屈的說:


    “我家世代供奉灰仙,又不缺衣少吃,我怎麽會因為沒吃上一頓酒席害人家小兩口一輩子不痛快?那兩個偷溜進我家的二流子,因為想偷我家唯一的下蛋母雞,被我發現,沒有得逞,所以懷恨在心,說瞎話編排我而已。”


    所有人麵麵相覷,都是無語。


    最後還是瞎子搖著頭打破了沉默:“人心可怖,人心可怖啊……”


    “墓穴局勢毀了,我家世代的夙願也算了了。”


    老鼠婆忽然咧嘴一笑:“老婆子孤苦一生,到了總算能跟一大堆人一起好好吃頓飯了。現在飯吃完了,我也該走了。”


    我和瞎子等人對視一眼,同時端起了酒杯……


    老鼠婆走後,瞎子問我:


    “你在那下邊到底看見什麽了?怎麽就確定通道在那上麵?”


    “一個道士!”說話的竟然是桑嵐,老鼠婆走後,她倒是沒什麽異常,隻是臉色茫然的看著我說:“我看到一個留著兩撇老鼠胡子的道士從你身體裏穿了過去,還有,我好像還聽見一個人說‘帶上我’……我當時還以為是幻覺……”


    “那不是幻覺,是靈覺。”


    一個聲音響起,所有人都是一愣。


    屋子裏所有人的目光,瞬時間全都集中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這人掠了掠額前的發絲,眼睛直直的看著段乘風,良久才喃喃道:


    “乘風,你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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