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隻血手抓住,我渾身的汗毛頓時就豎了起來。


    和死屍打了這麽久的交道,詐屍的事我見太多了。可這次被這被單下伸出的血手攥著,感覺卻是從未有過的恐怖。


    因為,我清晰的感受到,這隻手根本沒有皮!


    然而就在我被這隻沒有皮的手握住的下一秒鍾,被單下頭部的位置,竟向上抬了抬,緊跟著,被單下的整個身子也跟著猛烈的抽搐起來!


    “啊!”


    看到這一幕,兩個白大褂同時“嗷”的一嗓子尖叫,丟下擔架遠遠的跑開了。


    周圍的人也都在刹那間本能的躲得遠遠的。


    擔架落地,那隻手卻仍然抓著我不放,被單下的人借著這隻手的牽扯力,竟頂著布單坐了起來。


    麵對如此恐怖的場景,我隻覺得一股寒意從尾巴骨直接躥上了後腦勺,本能的就伸手去包裏拿符籙。


    可就在我的手碰觸到符紙的時候,被單下的人竟然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跟著用顫抖的聲音說了兩個字。


    此刻我離這人最近,所以盡管這人的聲音很含糊,我還是聽出,他說的是:


    “小…彤……”


    我心猛一哆嗦,很快就感覺不對勁。


    握著我的這隻手雖然沒有皮,但卻隱約有著溫度。


    剛死的人身體還可能保留一定的體溫,可死屍又怎麽能開口說話呢?


    這人沒死!


    我猛然反應過來,伸出手一把掀開了被單。


    伴隨著一下難以形容的刺耳聲響,被單下的人又發出一聲微弱但卻讓人心肝震顫的慘痛呻`吟,整個人也更加劇烈的抽搐起來。


    我終於看清了這人的樣子,但我心裏已經開始後悔了,後悔不該掀開被單。


    被單下的確是一個人,但這個人卻完全沒有皮。


    從頭到腳所有的皮膚都像是被人活活剝掉了一樣,就連頭發、頭皮都沒了。


    白生生的肉被滲出的血水浸染,這使得他看上去,活脫脫就是個紅白相間的血人。


    我後悔不是因為看到了這樣一個無皮人,而是剛才我揭開被單那一下實在太莽撞了。


    用來臨時覆蓋屍體的被單和普通的被單不同,上麵是一層布,下麵卻連著一層隔絕血液、氣味的塑料布。


    先前那層塑料布應該是被血水整個黏在這人身上的,被我用力一揭,和沒有皮的身子分離,那種痛楚想想都讓人腦仁發麻。


    無皮人緩緩抬起頭,看向了我。


    和他四目相對,我差點忍不住把頭偏到一旁去。


    這雙沒有了上下眼皮的眼睛,滿滿的透著讓人不寒而栗的痛苦。


    “你……是徐禍……”


    這時,無皮人竟然開口了。


    他眼珠緩緩轉動了一下,艱難的說道:“不是嶽父……”


    “你是……朱飛鵬!”我脫口驚唿。


    雖然知道出事的是老教授和朱飛鵬,可我怎麽都沒想到,他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他的皮看上去像是被活活扒掉的,難道說……


    朱飛鵬猛然間又是一陣劇烈的抽搐,握著我的手一鬆,重重的倒迴了擔架上。


    我反應過來,連忙蹲下身查探他的脈搏。


    “他沒死!快救人!”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大腦都一直處於空白狀態,隻看到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穿梭,卻看不清他們的樣子,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


    “徐禍,你沒事吧?”


    趙奇搭住我的肩膀,用力捏了捏。


    我迴過神,就見他和馬麗等人都在用一種複雜難明的眼神看著我。


    “出現場的法醫呢?”我問了一句。


    轉眼間,見不遠處兩個白大褂愣在那裏,忍不住衝上前,狠狠一拳打在其中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下巴上。


    “死人和活人都分不清楚?那還做什麽法醫!”


    後來馬麗告訴我,這件事真不能怪那兩個法醫。


    當時兩個法醫仔細驗證過,朱飛鵬的確已經死了。


    假死現象雖然不常見,但一直都是存在的。而假死狀態幾乎是不能夠用醫學方法判定和解釋的。


    而且以朱飛鵬當時的狀況,即便是從專業角度來看,他也沒有生還的概率。


    隻能說,朱飛鵬還能活過來,算是一個奇跡。


    郭森了解完情況,走過來說:“根據現場來看,初步判定,兇手是……”


    他看了我和馬麗一眼,沉聲說:“兇手可能是林墨語。”


    “林教授現在人呢?”我和馬麗同時問。


    “被暫時羈押起來了。”郭森深吸了口氣,“案發時林彤當場暈了過去,現在她和趙芳在醫院。趙奇,你和徐禍直接去醫院找她們倆了解一下情況,我和馬麗跟著去局裏看看老教授。”


    去醫院的路上,趙奇問我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


    我說還不了解具體狀況,而且我現在腦子一團糟,哪有什麽看法。


    趙奇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沒再說什麽,轉頭看向了窗外。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似乎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到了醫院,我給趙芳打了個電話。


    來到病房,趙芳已經在門外等我們。


    “林彤怎麽樣了?”我問。


    “暫時沒事了,醫生給她打了鎮定劑,現在睡著了。”趙芳的臉色有些煞白,說話的時候聲音也有些發抖。


    聽她把整件事詳細的一說,我和趙奇都覺得匪夷所思。


    原來自從林彤和朱飛鵬在一起後,她和父親的關係就一直不怎麽好。


    想想也是,即便老教授不幹涉女兒的感情,但讓他接受朱飛鵬這樣一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婿也不大現實。


    一邊是自己的父親,一邊是自己的老公,林彤夾在中間自然不會好受。


    恰好就快到林教授的生日,所以她就和趙芳、朱飛鵬商量,來度假村幫老教授慶生,想借這個機會緩和一下父女、翁婿關係。


    按照趙芳的說法,這次的‘度假’其實還是挺成功的。


    林教授畢竟年紀大了,就隻有林彤這麽一個女兒,再加上她和朱飛鵬在一起已經是定局,所以這幾天老教授和朱飛鵬的關係也明顯有了轉變。


    可是沒想到,今天下午趙芳和林彤去市裏拿生日蛋糕,迴來後就見到了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


    朱飛鵬像個血葫蘆一樣倒在地上嚎叫著翻滾,而站在一旁的林教授,一手拿著一把廚用尖刀,另一隻手裏竟然拿著一副血淋淋的人皮!


    見到這副情形,林彤當場就昏死了過去。


    趙芳也是嚇得不行,好在她本就是單槍匹馬叱吒商界的女強人,有著普通男人都比不上的豪狠,硬是咬著牙把林彤背出了別墅,接著報了警。


    趙芳掠了下頭發,顯得心有餘悸,“來了醫院後,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老教授怎麽可能會……所以我才打電話給你。”


    “活剝人皮……”趙奇呲了呲牙,習慣性的挑起一邊的眉毛看向我。


    “我想去局裏看看林教授。”我說。


    趙奇點點頭,兩人剛要走,病房裏突然傳來一陣女人的哭聲。


    趙芳臉色一變,急忙打開門走了進去。


    我和趙奇對視一眼,也跟著走進了病房。


    林彤仰麵躺在病床上,整個人像是癱瘓了一樣,仰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但卻哭的撕心裂肺。


    說不上憐香惜玉,可看到她這副樣子,顯然是痛苦到了極致,我也還是忍不住有些替她心疼。


    這種情形下任何安慰都是徒勞的,我隻能是去叫醫生。


    可就在我想要轉身的一瞬間,眼角的餘光忽然看到了一團血紅的事物。


    “嘶……”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猛地轉迴頭,卻又看不出有什麽異樣。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快步走到病床邊。


    見林彤哭的歇斯底裏,我心裏也不怎麽好受,想了想,沉聲對她說:


    “朱飛鵬還活著。”


    林彤渾身一震,淚眼轉向了我。


    “我見過他,他讓我告訴你,無論怎麽樣,他都想你好好活下去。”我不擅長撒謊,但謊言還是脫口而出。


    這時,病房的門打開,醫生和護士匆匆走了進來。


    醫生幫林彤檢查後,還是建議再給她增加一定劑量的鎮定藥物,這樣不至於讓她的腦神經受損。


    趙芳果斷同意。


    護士去配藥的這段期間,林彤一直淚眼婆娑的看著我,嘴唇動了幾次,卻沒說話。


    我心裏明白她想說什麽,也知道她是不敢開口,怕一開口,卻從我的迴答或神情中看出‘朱飛鵬還活著’是一個謊言。


    病房門再次打開,護士推了一輛小車進來。


    見護士給林彤打了針,我和趙奇就想離開。


    但就在這時,不經意間目光掃過那輛小推車,我整個人頓時就愣住了。


    透過小車上不鏽鋼消毒盒的折射,我竟然看到病床上的林彤,身上隱約籠罩著一蓬紅色的血氣!


    護士離開,趙奇要拉我走。


    我讓他等會兒,盯著已經開始昏昏沉沉的林彤看了一陣,從包裏拿出一麵隨身的八卦鏡,朝著林彤身上照去。


    這八卦鏡是我最早做陰倌的時候用的,和老何店裏的那麵不可同日而語。


    鏡麵照向林彤的時候,她並沒有任何反應,可當我轉眼看到鏡子裏的一幕,渾身的汗毛頓時就戧了起來。


    鏡中的林彤,整個人都被濃重的血氣包裹著,以至於她的臉孔都難以辨識。


    這詭異的一幕讓我猛然想起了不久前才見到的場景,想到了被扒了皮的朱飛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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