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恐懼,我本能的想把這綠眼睛的小怪物撥開,哪知道他隻是朝我身上一撲,跟著就不見了。


    跟著席卷而來的紅色火焰,也在這一刻消失了蹤影。


    然而與此同時,我襯衣口袋裏的閃光燈卻再次亮了起來。


    “人呢?”我慌亂的在後背上摸索。


    好半天,才聽到孫祿粗喘著說:“那小孩兒……好像……好像鑽到你身子裏去了。”


    我渾身一緊,扭臉看向他。


    “我去……”


    看清孫屠子的狀況,我不禁連著倒抽了好幾口冷氣。


    “這是啥眼神?”孫祿反倒被我給弄愣了。


    我勉強咽了口唾沫,轉眼朝張喜遞了個眼色。


    張喜眉毛聳了聳,走過來問我:“你看見什麽了?”


    “你看不見?”我愕然問。


    張喜搖了搖頭,“你一直覺得少了點什麽,那應該是少了一部分先天的靈識。剛才那個被拘禁在燈籠裏的小孩兒,就是你缺失的靈識。現在你靈識完整,鬼身圓滿,你能看到的,我可未必能看到。”


    又是靈識……我忍不住想起了驛站中的小雅……


    但是很快我就又轉向孫祿:“屠子,你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你不覺得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嗎?”


    我一陣無語,抬眼看向他身後,就見他左右兩肩各露出好幾顆麵無表情的女人頭……


    我想了想,還是把我看到的單獨跟張喜說了。


    張喜聽完,低聲說:“我現在完全感覺不到這裏還有鬼氣,就算屠子身上有什麽,應該也不會傷害他。”


    他抬手指了指神台上的‘塑像’,欲言又止,最後表情凝重的說:


    “先上去吧,關於這裏的一切,顧羊倌應該會給你答案。”


    說完,就在我眼前消失了蹤影。


    緊接著就聽外麵傳來拔門栓的聲音,關閉的鐵門“吱呀”一聲開了。


    我最後抬頭朝著房頂的九個人頭骨石像看了一眼,和孫祿一起走了出去……


    孫祿剛把我拉出井口,院子的門就從外麵被推開了。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打著把破傘,提著個大塑料袋晃晃悠悠的走了進來。


    雙方一照麵,都是一愣。


    少年朝井口看了一眼,揉了揉蒜頭鼻,問:


    “你們去下麵看過了?”


    我點頭,冷聲問:“你師父呢?我現在馬上要見他。”


    小雷揉了揉紅腫的眼睛,沒說話,徑直走到正屋前,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燈一亮,我和孫祿都怔住了。


    上次來過的正屋,竟是被布置成了靈堂,當門桌上的相框裏,赫然就是顧羊倌的照片。


    “師父死了,就剩下我一個人了……”小雷揉著眼睛哭道。


    “什麽時候的事?”我問。


    “從醫院迴來,當天晚上師父就走了。”


    小雷一邊說,一邊從塑料袋裏掏出幾個一次性飯盒,打開了擺在遺像前。


    我不禁皺眉,“人都死了,為什麽沒有香燭供奉?還拿盒飯擺供?你沒找問事的?”


    小雷哭著搖頭:“師父不讓找,他說他不配再受人間香火,下輩子隻能入畜生道。我不敢不聽他的話,可他是我師父,我怕他在下麵餓著……嗚嗚嗚……”


    我和孫祿對視一眼,指了指桌上的相框,問:


    “你師父以前眼睛不瞎的,為什麽要用瞎眼的照片做遺照?還是側臉?”


    “師父知道你一定會來,他說他沒臉見你。”


    小雷把盒飯擺好,揉了揉蒜頭鼻,迴過頭淚眼婆娑的看了我一會兒,忽然跪了下來,不等我反應過來,就‘砰砰砰……’連著磕響頭。


    “你幹什麽?”


    我和孫祿急著過去把他扶了起來。


    小雷被扶起,卻忍不住大哭了一陣,才抽噎著說:


    “師父走之前跟我說,他不該因為貪念,把你一部分先天靈識煉成了能尋覓天靈地寶的草頭神……徐大哥,你原諒他吧……別人不知道,我知道,師父這些年,沒有一晚睡的安生過……”


    “草頭神?二郎神的手下?他把禍禍當什麽了啊?”孫祿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


    我攔開孫祿,又問了小雷幾個問題。


    小雷一一迴答,然後從一旁拿出個信封交給我,說是顧羊倌讓他轉交給我的。


    我接過信封隨手塞進包裏,看了看桌上的照片,轉身就往外走。


    “徐大哥……你能不能原諒我師父?”小雷在身後問。


    我停下腳步,猶豫了好一陣才說:“我現在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是無論上一輩人做了什麽,都不該由後輩來求情和承擔。你記一下我的手機號碼,有什麽困難,打給我。”


    離開顧羊倌家,當晚我和孫祿就近找了家旅店胡亂歇了一夜。


    孫祿洗完澡從廁所出來,側著膀子問我:


    “禍禍,你看我背上這是什麽啊?”


    我正愣神,聞言看去,登時呆住了……


    第二天上午,兩人開車迴了市裏,直接到了豬鼻巷。


    劉瞎子家照例是院門大敞,走進去,隔著窗戶就見他正在書桌前傻樂。


    見他沒發現有人進來,我就想過去嚇他一跳。


    沒想到他臉也不扭的說:“徐禍禍,知道你來了,別杵著了,進來吧!”


    我還是忍不住大步走了過去,到了窗邊,正見他關掉一個對話窗口。


    進了屋,見瞎子從裏屋出來,我眯著眼睛看他:


    “跟段四毛luo聊呢?她光著屁股都能算到你這頭誰來了?”


    “滾犢子!”瞎子斜了我一眼,卻難掩猥瑣的笑意,“你瘸的為毛是手,不是嘴呢?”


    我跟他也不用廢話,打屁了幾句,直接說出了昨晚的經曆。


    瞎子聽完,臉色陰沉的跟快要下雨一樣。


    好半天才對孫祿說:“你把衣服脫了,我看看你後背。”


    孫屠子當即脫掉背心,轉過身,赫然就見他肥厚的後背上,隱約露出九個青黑的骷髏頭印記。


    “草他媽的!”


    瞎子罵了一句,聲音冷的像冰,“是九煞陰陣!”


    我打開一罐飲料喝了一口,讓他說清楚。


    瞎子點了根煙,狠狠吸了一口,問我:


    “你應該知道什麽是草頭神吧?”


    孫祿:“草頭神不就是楊戩在灌江口聚集的一千兩百個野仙手下?”


    瞎子搖頭,又狠抽了口煙,“你說的那是神話故事,在憋寶一行裏,也有一種叫做草頭神的存在。”


    我給孫祿解釋說:在牽羊憋寶一行中,除了觀天、相地、踩龍、盤口四絕外,還有一種特殊的法門,叫做憋地仙。就是把有靈性的活物、甚至是‘死物’,用特殊的方法煉製成能夠探察寶物靈氣的工具。這種被煉製的尋寶‘器物’,在外八行裏被叫做草頭神,或者小草頭仙。


    不等我說完,孫屠子就猛拍桌子:


    “馬勒戈壁的,姓顧的老狗日的居然把‘小禍禍’當探路狗那麽養著?”


    我一陣沉默。


    瞎子和孫祿一樣咬牙切齒,“我特麽早看出顧羊倌不地道,沒想到他竟然缺德到這個份上。他應該是在當初分化出了禍禍的一部分靈識,然後用九煞陰局拘禁圈養了起來,當成草頭神替他尋覓天靈地寶。”


    我也點了根煙,抽了一口,從包裏拿出小雷給我的信封丟在桌上。


    瞎子直接拆開,快速的看了一遍,轉眼問我:“你看過了?”


    我搖頭:“不看了,人都死了,難道我還把他挫骨揚灰?”


    瞎子拿起打火機把信紙點著,丟出窗外,迴過頭看了我一陣,忽然邪邪一笑:


    “嘿嘿,徐禍禍啊徐禍禍,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麽這麽走運了。”


    “你又開始了?”我最煩的就是這家夥故弄玄虛。


    瞎子癟著嘴搖搖頭,“我說的是真的,我要是沒猜錯,你昨天晚上從那口井裏出來的時候,應該還看到了一個你很不想見到的人。”


    我沉默了片刻,點點頭。


    昨天晚上被孫屠子從井裏拉出來,我第一眼就看到井台的另一側站著一個瘦小的老頭。


    是顧羊倌。


    迴想起來,孫祿的手機掉進井裏前,肩膀上那一下是誰拍的、還有我們進去佛堂後,門是誰插上的就唿之欲出……


    瞎子把煙掐滅,又續了一根,緩緩的說:


    “在你四歲那年,顧羊倌幫你看命,不光看出了你的噩運,還從你身上看到了好處。他利用憋寶禁術,把你的先天靈識煉成了‘小草頭仙’,替他憋寶相靈,那也就是你們昨晚在燈籠裏見到的小禍禍。


    當然,幹什麽都要下本錢的。你們說的那九個人頭骨石像,其實是一個陣法,叫做九煞陰陣。是搜尋九個被劊子手砍掉頭的女人頭顱擺成的陣局。九顆骷髏就是九個不同朝代的冤死陰魂,她們在陣局裏一是鎮住‘小草頭仙’,二就是安撫伺候小禍禍。”


    ‘我伺候你那麽久了,現在,是時候你迴報我們了……’


    我腦海中重又迴蕩起孫屠子被附身時說的話。


    瞎子說,顧羊倌這麽做完全是為了一己之私,但倒行逆施,最後還是遭了報應,被‘山貓叫魂’喊走了眼力,最後變成了不能見光的半盲。


    興許是虱子多了不癢,又或許是出於法醫自身對死者的尊重,我沒有就顧羊倌的事再多說。


    我想了想,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遞給瞎子,“這是淩家後人淩紅替季雅雲拍的一組照片,每張照片裏都有一隻鬼,我連著兩次,都順著鬼所在的位置,找到了不同尋常的通道。”


    瞎子一言不發的拿出照片,逐張看了看,眼中漸漸浮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怪異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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