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我沒有怪黃海林大驚小怪,因為我和他同樣的震驚。


    巷子深處,原先鬼樓的位置,那棟七層高的塔樓居然又出現了!


    “鬼……鬼樓!”黃海林結結巴巴的說著,開始一步步往後退。


    我自然明白,這次他說的‘鬼樓’和先前是不一樣的。


    “要迴去嗎?”我冷冷的問。


    見黃海林神情驚惶,猶豫著不說話,我沒再說什麽,撩起長袍大步向前走去。


    來到塔樓前,我不自禁的捏了捏手心裏的汗。


    先前的老樓連同院落全然不見了,一座宏偉廣闊,金碧輝煌的塔樓平地而起,在陰沉的夜色裏竟給人一種直入雲霄的感覺。


    “徐警……徐……徐老板,為什麽會有這樣一棟樓?”黃海林到底還是跟了上來,結結巴巴的問。


    我沒有說話,事實是事到眼前,我也沒了方向。


    在車上我問過黃海林,他說他在‘夢裏’又來了鬼樓,然後再問他什麽,他卻是什麽都說不清楚,隻說有人要挖他的眼睛。


    我本來以為鬼樓還是原先的樣子,那樣就可以去他當晚和戴菲‘找刺激’的房間找根源。


    哪知道眼前的鬼樓已經變成了闊大的塔樓。


    我對這塔樓,也就是所謂的鬼山一無所知,甚至還深有畏懼……這他娘的要去哪兒找那魘婆啊?


    時間有限,我沒有猶豫太久,一咬牙,對黃海林說:


    “進去以後盡量別說話,更不要離開我身邊。”


    說完,我摸了摸懷裏的陰陽刀,朝著樓裏走去。


    邁上台階,剛要去推大門。


    旁邊突兀的傳來一個嘶啞低沉的聲音:“生客?”


    我腳下一頓,轉眼就見角落裏,一個幹癟的老頭正坐在一把椅子上陰森的盯著這邊。


    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這老頭居然就是我和高戰第一次來的時候,那個看門的老頭。


    不過他現在沒有穿那身藍布工作服,而是穿著一身深藍色的唐裝,確切的說,那更像是一套死人穿的壽衣。


    我對他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主要還是因為我和高戰來的那次,最後他說的那句‘八嘎’。


    高戰困在鬼樓的當天,也曾見過他。


    現在他又出現在塔樓裏,而且還穿成這副樣子……


    要說這老家夥是個普通的看門人,打死我也不相信。


    老頭似乎沒認出我,而是把目光停留在了黃海林身上。


    我正猶豫著該怎麽應對,忽然間,身後傳來一個男人冰冷的聲音:


    “他們是我請來的,怎麽?有問題嗎?”


    我詫異的迴頭看去,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著。


    來人是一個斯斯文文的青年,身穿一襲粗布長衫,一臉的冷酷。


    他的一隻手垂在身側,另一隻手卻扶著頭頂,正站在我們身後橫眉怒目的瞪著看門老頭。


    來的居然是白長生!


    老頭像是很畏懼他,嘴皮子蠕動了兩下,低下頭再不說話了。


    白長生轉過頭,不,應該是轉過身,向我微微一笑,大聲說道:


    “包房已經預留好了,兄台請跟我來。”


    說完,朝我點點頭,當先向前走去。


    再看那老頭,低著頭閉著眼,竟像是睡著了一樣。


    白長生推開大門,看到門後的情形,我不禁有些意外。


    從塔樓的外觀來看,大門後應該是一間大廳,或者是大殿之類的所在。


    然而當門打開後,我才發現門後居然是一座類似古代大戶人家的前院。


    院子兩側的屋子裏都亮著燈,隔著窗戶,隱約能看到裏麵有人影穿梭。


    可站在院子裏抬頭望天,卻隻能看到一片陰沉混沌。


    白長生扶著腦袋腳下不停的穿過院子,拐過長廊,又疾走了一陣,忽然推開旁邊一間屋子的門閃了進去。


    我和黃海林加緊腳步,跟著走進去,白長生立刻像做賊似的把門關上了。


    這時我才看清,這屋子哪是什麽包房,根本就是間……反正是很狹小的,不知道做什麽用的房子,除了一扇窄小的門,連窗戶都沒有。


    “兄台,你為什麽忽然來鬼山?”


    白長生轉過頭問我,已經再沒了剛才的冷酷氣勢,轉眼看了看黃海林,又是一皺眉:“生魂?”


    “你怎麽知道我來了這兒?”我疑惑的看著他。


    沒想到一向坦誠的白長生卻搖了搖頭,“迴頭再說吧,先說說看,你們今晚來幹嘛?我姐今晚應該不在,你們來這裏太危險了!”


    我盯著他看了足有三十秒,才強壓下心中的狐疑,問:“鬼山裏是有個魘婆?”


    “魘婆?什麽是魘婆?”白長生愕然的問。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看來還真是‘隔行如隔山’,兇悍如鬼羅刹也未必知道其它鬼魅的存在。


    時間不多,我直接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簡要的說了一遍。


    白長生聽完,神情顯得有些慘然黯淡,好半天才長長的歎了口氣,“原來你說的是她……”


    “她在哪裏?”我眉心一挑。


    白長生又愣了愣,看了黃海林一眼,不答反問我:


    “兄台,你找她幹什麽?”


    “救人。”


    “然後呢?”


    我沒說話。


    “你想殺了她?”白長生盯著我問。


    不等我迴答,他就扶著腦袋搖了搖頭:“那是個可憐女人,她受了太多苦了,我不會讓你殺她的。”


    “帶我去找她。”我冷冷的說。


    “不行,我不會讓你傷害她!”白長生沒有絲毫猶豫。


    “帶我去,否則你別想再迴驛站了!”


    “那我就不迴驛站了!”


    白長生又恢複了剛才的冷酷,直著腰和我對視。


    “你在堅持什麽?”我總算是見識到了這書呆子的迂腐。


    “她受了太多苦了,這裏的人……這裏的中國人都受了太多苦了,我們不該留在這裏,更不該死。”白長生搖了搖頭,喃喃道。


    估計他是有點失神,忘了扶腦袋,好在及時反應過來,腦袋才沒掉下來。


    盡管這樣,黃海林也差點嚇得叫出聲。


    看著白長生複雜的神情,再結合百鬼譜上對魘婆的記載,我隱約想到些眉目。


    “帶我去找她,我會見機行事。”我隻能跟他這麽說。


    見白長生猶豫,我使勁戳了戳手表的表盤,又指了指黃海林,急著對他說:


    “沒時間了!我來是為了救人,不是為了殺‘人’,你也做過人,你總得相信人性!如果魘婆不該死,你覺得我會殺她嗎?”


    白長生又盯著我看了一陣,咬了咬嘴皮子說:“她在地牢。”


    “地牢?”


    我愕然,原來的鬼樓隻有兩層,塔樓有七層,哪兒來的地牢?


    再說了,黃海林他們是在鬼樓的一樓惹的貨,和地牢有什麽關係?


    這個整天抱著腦袋稀裏糊塗的書呆子,該不會弄錯人了吧?


    然而白長生卻篤定的說:“你要找的人一定是她,她一定在地牢。”


    我愣了愣,不管不顧的說:“那就帶我去地牢。”


    白長生點了點頭,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現在幾點了?”


    我看了看表:“兩點一刻。”


    “那要等到三點……”


    “放屁!”我一下就急了,五更天一過,黃海林就掛了,我特麽白來了。


    白長生顯得很糾結:“不到三點,我找不到地牢的!”


    “什麽叫找不到地牢?”


    “我說不清楚,我姐能找到,我找不到……我隻記得大概的地方,三點前我找不到入口的!”


    “你真特麽是個糊塗鬼!”我惱火的罵道,我是真快被他繞暈了。


    好歹他也在鬼樓裏待了快一百年了,怎麽問什麽都是稀裏糊塗的?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了看黃海林,果斷對他說:


    “現在就去,能帶到哪兒帶到哪兒。”


    媽的,沒時間了,蒙就蒙吧。


    白長生倒是果斷,看了我一眼後,一手扶著腦袋,一手拉開門就走了出去。


    跟在他身後在看似無盡的長廊上走著,我終於大致明白高戰當日被困是怎麽個場景了。


    單說這一樓,身在裏邊,除了在院子裏仰望到的是一片混沌,就根本不像是在一棟封閉的建築物裏。


    而是說單這一層就像是個單獨的古代宅院,有前廳後進、有左右廂房。方向感稍差的人,進了大門走的深了,未必就能出得去。


    白長生把我們帶到一個拐角處,轉過頭說:


    “就是這兒,我記得地牢的入口就在這附近,但是3點以前,我找不到入口在哪兒?”


    “什麽叫3點以前找不到入口?”黃海林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你閉嘴!”我厲聲道。


    我之所以焦躁,不光是因為時間不夠,而且還因為看著眼前的情形,我忽然感覺有些似曾相識。


    拐角型的走道,左側的房間,右邊廊簷外的混沌中如果是水塘的話……


    “你過去!”


    我一把拽過黃海林,把他甩到一個位置。


    “站在那裏,往左,對,站在那兒,先別動。”


    我一邊說,一邊把兩隻手的拇指和食指對成一個長方框抬到眼前。


    “左手平舉,右手……右手揪住耳垂。”我唿吸不自禁的有些急促。


    黃海林一臉懵逼,卻因為沒有了主見,隻能按照我說的做。


    當他平舉左手,伸出食指的一瞬間,我猛然放下手:“就是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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