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這種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的怨毒目光,我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第一次到二爺屯,在化妝鏡裏見到的那個白影,就和她此刻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樣。


    隻不過那時她和於二爺一樣,穿著戲服,上著妝,沒有現在這麽恐怖罷了。


    關鍵是……這個女鬼我還‘認識’。


    不光認識,她的臉之所以變得這麽醜陋可怖,可以說是我一手造成的。


    當時我剛知道老何是渡鬼人,第一次替他開鋪子,就遇到一個送不走的死鬼。


    後來尋根究底,才發現他竟然是被自己的表弟王宇害死的。


    而王宇害死他的原因是……他撞破了自己和表嫂的j情。


    王宇雖然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可是不光性格扭曲,還因為學了一些邪法,囂張狂妄到了目中無人的地步。甚至後來還把和自己有私情的表嫂推下了樓。


    之後他被判無期,在四平崗監獄服刑,卻又和某些人裏應外合,妄圖變成屍煞脫離牢獄。


    當時和他合謀的,除了已經變成鬼鴞的三白眼,還有一個更加陰險狠辣的白衣女鬼。


    我幾乎被白衣女鬼給害死,危急關頭隻好咬破舌尖,將舌尖血噴了她一臉才得以脫身。


    而我的舌尖血似乎比破書中記載的普通人的舌尖血更具威力,竟直接將她的臉給灼燒腐蝕的不成樣子。


    眼前的這個女鬼,就是當初那個白衣女鬼。


    她的鬼臉被我給毀了容,就算有幸能夠輪迴,來生也必定醜的不堪入目,也就難怪她恨我恨到骨子裏了。


    現在可以肯定,二爺屯之前發生的怪事,包括武醜的死,都是老陰等人暗中搞的鬼。


    白衣女鬼是對方的主要幫兇,又和我有化解不了的仇怨,那就不存在猶豫姑息一說了。


    我想立即用陰陽刀結果了她,可手掌還沒攤開,突然就見一道寒光在麵前閃過。


    緊接著我就感覺抓著女鬼的手猛一輕。


    定神一看,就見手上隻剩下女鬼的頭顱,而且鬼頭還在快速的淡化消失。


    再看孫祿正站在一旁,把他那把大刀扛在肩上,朝我揚了揚下巴。


    敢情他見我這邊形勢不妙,直接用砍刀把女鬼的頭給砍下來了。


    “靠,你是屠夫還是劊子手啊?”我趕忙把女鬼的腦袋扔掉。


    隨著女鬼的消散,那些虛幻的惡鬼也都消失了蹤影。


    看來這女鬼的道行也不淺,諸多的惡鬼都是她一個人幻化出來的。


    如果她不是急於想要我的命,而是躲在暗中伺機而動,保不齊我們就會吃大虧。


    “嘭!”


    隨著一聲悶響,原本緊閉的大門竟然在此刻打開了。


    竇大寶和趙奇衝了進來,趙奇急著問:“你們沒事吧?”


    “剛才門怎麽打不開?”竇大寶問。


    我顧不上解釋,招唿眾人快走。


    五人跑出‘森羅寶殿’,一路跟著紅燈籠拚了命的狂奔。


    忽然,帶路的紅燈猛地一拐,朝著另一個方向飛了過去。


    “喜子,你幹嘛?這不是我們來的那條路!”孫祿大聲朝著燈籠喊。


    聲音未落,正前方猛然傳來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音。


    分辨出這是什麽動靜,我驚出了一身冷汗。


    “是日本鬼兵!”趙奇低聲說。


    “跑!跟著燈籠跑!”我急著拽了孫祿一把。


    這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響,分明是拉槍栓的聲音。


    那些日本兵押著幾百號遊魂野鬼,竟然朝著這邊來了,還和我們碰了個正著!


    果然,下一秒迷霧中就傳來日本兵喊話的聲音。


    “你們先走,我墊後,小鬼子敢追來,老子砍翻一個算一個!”孫祿低聲說。


    “你神劇看多了,別廢話,跑!”


    我心裏已經想到一種可能,那些日本兵雖然是鬼,但卻應該是被老陰等人控製,去二爺屯並非是單純的看鬼戲,而是有著某種目的。


    看戲看到現在才迴來,他們很可能也和我們一樣,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為了完成任務,他們未必就會來追趕我們這些未曾謀麵的三兩隻小貓。


    跟著紅燈跑了大概的五六分鍾,原本濃重的迷霧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淡化。


    隨著視野逐漸清晰,我仔細辨認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發覺這裏的地勢依稀和現實中的平古崗有些相似。


    跑過一個土崗,麵前竟出現一條河。


    河岸邊停靠著一艘船,居然就是我們臨時用來唱鬼戲的那條船!


    “快上船!”


    紅燈裏傳出張喜的聲音。


    “快!上船,都上船!”


    雖然不明白戲船為什麽會在這裏,可我對張喜是絕對的信任。


    招唿孫祿和竇大寶上了船,我突然就覺得哪裏不對勁。


    猛然轉過頭,就見趙奇站在距離岸邊二十多米的位置,朝著這邊招了招手,轉身鑽進了來時的樹林。


    “你瘋了?!”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用意,眼睛登時就紅了。


    趙奇蒼涼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兄弟,別管我!我受不了了,就算死,我也不會再丟下小靜!”


    “我艸!”


    我急著要去追,卻聽張喜急切的說道:


    “沒時間了,屠子,把他弄上船!”


    “徐禍……”離我最近的桑嵐一把拉住我。


    也不知道她哪兒來的力氣,竟把我拽的一個趄趔,腳下一滑單腿跪在了地上。


    “上船!”


    孫祿和竇大寶跳上案,一邊一個架著我的胳膊,咬著牙硬把我往船上拖。


    在我被拖離岸邊的那一刻,半空的紅燈籠驀然失去了蹤影。


    與此同時,我也失去了意識……


    感覺臉上傳來幾絲涼意,我猛然睜開眼,翻身坐了起來。定了定神,才發現自己身在甲板上,身上還穿著戲服。


    感覺腿上壓著什麽東西,低頭一看,就見桑嵐把頭枕在我腿上,似乎還在睡熟。


    “桑嵐……桑嵐?”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臉,有點分不清之前發生的一切是夢境還是現實。


    桑嵐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兩下,緩緩睜開了眼睛,有些迷惑的看了我一陣,夢囈般的問:


    “戲唱完了嗎?”


    “呃……天亮了?”


    “哈欠……”


    我看了看先後醒來的竇大寶和孫祿,轉眼看向一邊。


    船艙旁,於二爺還端坐在那裏,懷裏抱著三弦,保持著拉弦的姿勢。


    高戰和瞎子就站在他旁邊,三人都是滿眼血絲定定的看著這邊。


    天已經亮了,天空飄起了細雨。


    我朝岸上看了一眼,反應過來,急著扶起桑嵐,轉眼四下找尋,“趙奇!趙奇呢?”


    “這兒呢!”


    轉過身,見孫祿正把趙奇的上半身抱在膝蓋上。


    “還有唿吸,心率緩慢但很穩……可是怎麽也叫不醒。”孫祿抬眼看向我。


    竇大寶同樣看著我,喃喃的說:


    “他留在那邊了……”


    瞎子走到我身邊,搭住我的肩膀按了按,聲音沙啞的說:


    “我以前就說過,他不能太靠近某些事的。”


    我仰麵看著天空,任憑雨水打在臉上。良久才抹了把臉,勉強問瞎子:


    “怎麽把船開到這裏來了?”


    “咳咳……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地,就跟做夢似的,一小覺醒過來,船就到了平古崗了。”負責開船的高戰有些恍惚的說,“小趙……小趙怎麽了?”


    “他……”


    我無力的搖了搖頭,最後朝岸上看了一眼,頹然的說:


    “開船,迴去吧……”


    ……


    “你說什麽?我沒聽明白,趙奇怎麽了?”郭森走到我麵前,瞪著眼睛問。


    見他神色不善,高戰連忙上前拉住他。


    郭森一把將他甩開,仰頭看了看天,轉眼盯著我沉聲說:


    “你這陣子沒在局裏,你不知道……前段時間的一起突發案件中,趙奇判斷失誤,開槍誤傷了人質。事後做心理檢查,醫生說……他可能患了抑鬱症……”


    他猛然一把揪住我的領子,衝我大吼:


    “我知道他的事!也知道你的另一個職業!可這些都不是你把他丟下的理由!”


    “老郭……老郭!”


    高戰急著上前想把他拉開,卻被他再次甩到一邊。


    郭森紅著眼瞪了我好一陣,緩緩鬆開手,扶著額頭搖了搖頭,“對不起……”


    “沒關係,他還活著,我一定會把他帶迴來,一定不會讓他迷失在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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