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孫祿的電話,我感覺頭皮都快炸開了。


    同在法醫科,孫祿絕不能拿這種事開玩笑。


    他在電話那頭哭成那個13樣,他說張喜死了……


    張喜死了。


    那我從住所出來之前,見到的那個,讓我幫他找李蕊的又是誰?


    攥著方向盤,我大腦一陣混亂。


    打著火,一陣風急火燎的開迴住所。


    上了樓,打開門,屋裏空無一人。


    床上的毛巾被似乎都是我幾天前起床後的樣子。


    打電話給張喜,電話居然接通了。


    電話那頭,卻傳來了孫祿的聲音:


    “徐禍,禍禍,你別他媽磨嘰了,趕緊過來吧!我一個人頂不住!”


    掛了電話,我迴頭往床上看了一眼,下了樓,上了車,直接開往齊天縣。


    路上,我想起姥爺罵我的話:


    “你就不該生下來,你就是個不祥人,是個禍害!”


    我又不自覺的想到了桑嵐、季雅雲,和這些天的遭遇。


    再熬不到一年,我就畢業了。


    隻要過了心理評估,我就能畢業,能有工作,有公家安排的免費宿舍了。


    怎麽一下子像是變天似的,全都變了……


    趕到齊天縣,張喜縣城的家裏。


    一進前院靈堂,我的心就猛一抽搐,緊跟著,頭皮都快炸開了。


    靈堂明顯布置的很匆忙,很簡單。


    大大的‘奠’字下麵,八仙桌上居然排了一排五個人的照片!


    靈堂中間居然停放了一口鮮豔的紅漆棺材,棺材敞著,裏麵躺的赫然就是張喜!


    “這都是誰給操辦的?”我氣急敗壞的問孫祿。


    孫祿斜眼看了看旁邊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


    那男的居然笑嗬嗬的對我說:“你也是張喜的同學吧?我是張喜的舅舅,這是他舅媽。我姐夫他們家人丁單薄,這白事隻有我們來辦了。”


    我見孫祿臉色難看,就問:“問事的呢?你們沒請問事的?”


    張喜的舅媽歎了口氣,“唉,姐夫他們家一家五口都死了,我們家經濟也不怎麽好,也不能大操大辦,隻能是走個儀式送送他們一家。明天一早,找輛車把張喜拉到火葬場火化了,總算也對得住他們一家了。”


    見她哀聲歎氣,兩夫妻卻都沒有半點悲色,相反,眼神裏居然還有些喜滋滋的。


    再看看孫祿黑著個臉,我有點明白狀況了。


    張喜一家子全死了,這兩口子多半是瞅著他們的家業,根本就無心打理喪事。


    我走到棺材旁,仔細看了看張喜的屍體,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他是什麽時候死的?”我問。


    孫祿走過來說:“我三天前過來找他,他家裏沒人,向鄰居一打聽才知道他家出事了。我怕喜子受不了打擊,就到處找他,結果發現他吊死在自己家的桃園裏了。”


    “你覺得他是什麽時候死的?”我又問了一遍。


    孫祿愣了愣,“看屍體僵硬的程度,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應該死了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對了,他家裏人是七天前出的事。”


    七天前?


    那不就是我準備來齊天縣的前一天?


    那時候我給張喜打電話就已經打不通了,難道說……


    不對,那次迴來的路上,他還給我打過電話的。


    我又仔細看了看張喜的屍體,邊看邊問孫祿是誰給他換的衣服。


    孫祿說是他換的,一邊說還一邊狠狠瞪了一眼張喜的舅舅。


    張喜這會兒身上穿的是一套黑色的西裝,臉色安詳,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可是我和孫祿一起看了他一會兒,抬起眼對視,卻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驚恐。


    孫祿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禍禍,這都三天了,這個季節,屍體怎麽都沒生屍斑啊?”


    我一言不發的走到棺材尾部,伸手在張喜穿著皮鞋的腳麵上摸了一把,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對張喜的舅舅說:“這樣不行,必須得找個問事的來,重新替張喜操辦。”


    張喜的舅舅幹笑兩聲:“嗬嗬,我們兩口子都不在本地,哪認識什麽問事的。再說了,這都停三天了,還重新操辦什麽啊。”


    見他一副皮笑肉不笑,敷衍了事的樣子,我氣不打一處來,冷冷的說:“尊重一下死者吧。”


    說完,我讓孫祿在這兒盯著,說我去找問事的來。


    問事這個行當是很特別的。


    如果沒親屬或者德高望重的人出麵,問事的就絕不會摻和紅白事。


    張喜的舅舅不肯出麵,我隻好就近去找別的問事人。


    而我在這裏認識的,也隻有有過一麵之緣的小桃園村問事張安德。


    來到小桃園村,我憑著上次的印象直接找到張安德家裏,剛要拍門,忽然,裏麵傳來一陣哭天搶地的聲音。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門忽然從裏麵打開了。


    迎麵出來一人,居然就是張安德!


    “來了?”


    “昂。”我下意識的迴答。


    “那趕緊去把事辦了!”張安德一邊係著扣子,一邊上了我的車。


    天已經黑了,這會兒也顧不上多想。


    上了車,我直接對張安德說:“我想請您去幫忙主持一件喪事。”


    張安德立刻說:“應該的,我欠你的。”


    “欠我?”我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卻見他雙目低垂,正襟危坐在後座上,一副不想多言的樣子。


    我沒再多說,心急火燎的帶著他到了張喜家。


    一進靈堂,張安德就變了臉色,厲聲問:“這是誰主事的?怎麽會把遺體停在紅棺材裏?”


    張喜的舅舅說:“這棺材本來是張喜的奶奶給自己準備的壽材,老人家沒用上,我就做主給張喜用了。”


    “胡鬧!”張安德大步走到棺材前,隻往裏看了一眼,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黑,靈堂裏燈火暗的緣故,我竟然覺得他的臉黑的有點嚇人,我怎麽感覺,他和之前長得有點不一樣啊?


    張安德又仔細看了看屍體,對我說:“趕緊去東南角點三支香,再燒些紙錢元寶,越多月好。”


    我不敢怠慢,急著和孫祿拿著香和紙錢來到牆角。


    孫祿掏出打火機,點了半天,那香卻怎麽都點不著。


    張安德說:“喊著老人家的名字,說對不起。”


    我問孫祿,張喜的奶奶叫什麽。


    接過香和打火機,一邊點一邊低聲念叨:“張奶奶,我們是張喜的同學,您家裏出了這樣的大事,我們都很難過。之前沒人問事,喜子才占用了您的老房壽材,您老大人有大量,當是疼孫子,別怪他了吧。”


    我就這麽一遍一遍的喊著張喜奶奶的名字,點了七八次,終於把香點著了。


    我鬆了口氣,趕緊讓孫祿燒紙。


    就在我和孫祿大把燒紙錢的時候,張安德居然把靈堂的門關上了。


    孫祿一邊燒紙,邊迴頭看了一眼,轉過頭來小聲說:“你從哪兒找的這問事的?還挺正式,居然還穿唐裝。”


    我心裏一動,忙迴頭看向張安德。


    這一看不要緊,我差點嚇得一屁股坐地上。


    剛才急急慌慌的沒注意,這會兒才看清,張安德居然穿了一身繡著大福壽的藍緞子衣服。


    那居然是一身壽衣!


    再看他腳下,白襪子,千層底布鞋…地上竟沒有他的影子。


    這張安德不是人,是鬼!


    我一下子慌了,趕忙起身,下意識的去拿自己的包。


    就在這時,靈堂裏忽然卷起了一陣陰風。


    火盆裏的紙灰全都被卷了起來,在靈堂裏打著旋的飛。


    再看張安德,居然不見了!


    “啊!”張喜的舅媽尖叫起來。


    張喜的舅舅也是嚇得走了音:“這是怎麽迴事?剛才的人呢?”


    不好,讓那老東西給陰了!


    “屠子,快幫我把棺材蓋上!”我大聲喊著,跑到棺材旁,急著去搬棺材蓋。


    這紅棺材厚重的很,單是棺蓋也有百十斤重。


    好在孫祿過來幫忙,兩人七手八腳才把棺材蓋蓋上。


    “棺材釘呢?”我大聲的問張喜的舅舅。


    問了兩遍,卻隻聽見女人的尖叫聲。


    “你們沒準備棺材釘?”我問孫祿。


    孫祿抬起頭,臉色忽然大變,猛地撲過來,一下把我撞到了一邊。


    就在我被撞開的同時,一根棺材釘緊貼著我臉紮了下來。


    閃到一邊,定神一看,張喜的舅舅此刻居然滿臉猙獰,瞪著通紅的眼睛,咬著牙,手舉棺材釘再次向我撲了過來。


    我又驚又怒,抬腳將他蹬開。


    孫祿一把從後邊抱住他,一隻手捏住他手腕,用力一擰,就聽“嘎嘣”一聲骨頭脫臼的聲音。可他手裏的棺材釘卻並沒有脫手。


    “他被鬼附身了!”我反應過來,伸手就去包裏摸,匆忙間,卻隻摸到一袋軟綿綿的東西。


    我連忙掏出那包東西,拿出來,照著張喜的舅舅臉上劈麵拍了過去。


    外包散裂,裏麵的刨花和木屑花雨似的炸開在他臉上。


    “啊!!”


    張喜的舅舅頓時發出一聲淒厲刺耳的慘叫,身子猛地抽搐了兩下,棺材釘脫手掉在地上,人也跟著癱進了孫祿懷裏。


    我勉強鬆了口氣,這刨花和木屑是我削桃木釘的時候削下來的,本來是要拿來替季雅雲燒那身鬼衣服的,沒想到在這裏派上了用場。


    “你們倆幹什麽?”張喜的舅媽這會兒居然撲了過來,和孫祿撕扯。


    我顧不上管她,彎腰就去撿地上的棺材釘。


    可手剛碰到棺材釘,就聽見身後“嘭”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麽重物歪倒了。


    張喜的舅媽駭然瞪大眼睛:“鬼啊!”接著,居然一翻白眼,暈了過去。


    我抓起棺材釘,往前躥了一步,才敢迴過頭。


    迴頭就見,剛蓋上的棺材蓋已經被頂開了,張喜竟然從棺材裏坐了起來,張開眼睛,陰森的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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