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沈重文滿眼怒意,瀕臨發作,沈臨煙抿了抿唇,大腦飛速運轉,沉吟了片刻,不慌不忙道:“誒,什麽香囊,我怎麽不記得有這迴事?你可不要信口雌黃呀,我打你分明是因為你勾引我夫君,怎麽突然冒出一個香囊?”


    沈重文眼中頓時添上了幾分狐疑,他了解自己的女兒,雖然大逆不道,但不是作偽之人。現如今兩人各執一詞,倒教他不好武斷定論了。


    沈欺霜沒想到她竟會一口否認香囊的存在,便和葉氏換了個眼神,從袖中掏出一個繡工精細的香囊,委屈道:“姐姐即便再想逃脫罪名,也不能在伯父麵前撒謊,便是這個香囊了,伯父您看,是姐姐的繡工不假,姐姐不可能不知道香囊的存在。”


    話落,她眼底掀起幾絲譏嘲,幸好她留著這個香囊,沈臨煙這蠢貨竟然想要裝傻逃避,那就讓她再添一個撒謊的性子,這樣伯父就會更加厭惡她了,也會更加信任寵愛自己。


    沈重文接過香囊一看,果真是沈臨煙的繡工,剛下去幾分的怒火再次湧出,更添了幾分失望,“你這逆女,竟然還敢撒謊!”


    沈臨煙見他氣得手抖,生怕下一秒就揚起巴掌扇自己,忙後退了幾步拉開距離,輕聲道:“爹爹息怒。女兒並非撒謊,隻是此事有兩大疑點。”


    隻要這個香囊在,便是鐵證,沈欺霜再想說瞎話就難了。


    沒等沈重文反應,她迅速清了清嗓子,朗聲質問沈欺霜:“你說是王爺把這個香囊送給了你,請問哪個男人會把正房夫人的繡品送給小妾?承陽王府是沒有值錢的東西了嗎?哦,對,我忘了,你連小妾也算不上。”


    說到最後一句,她看向沈欺霜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嘲諷和不屑。


    “你!”沈欺霜被氣得臉色發青,這個蠢貨,怎麽敢用這種眼神看她!但沈重文在此,她也不能發作,隻能恨恨地絞緊手帕。


    “爹,如果是你,你會這麽做嗎?”沈臨煙扭頭問。


    這話還真把沈重文問住了,他第一次認真想了一下逆女的話,蹙著眉,微微搖了搖頭。


    “這就是第一個疑點。”沈臨煙得到肯定迴答以後,更添了幾分信心,“第二個,你說你要找機會把香囊還給王爺,距離這件事都過去三天了,你怎麽還沒還?難道被王爺看上是假,你自己心懷不軌是真?”


    沈欺霜心下一涼,原來沈臨煙在這裏等著她呢。她忙向葉氏投去求助的目光。


    葉氏冷哼一聲,為女兒辯解,“我家霜兒的名聲被你敗壞至此,她怎敢再去找王爺,豈不坐實了外麵的流言!”


    “嬸子說的是。”沈臨煙皮笑肉不笑地肯定了一句,隨即看向沈欺霜,話鋒一轉,“你既然不想接受香囊,為什麽王爺送給你的時候,你不拒絕呢?而且你住在王府數日,王爺忙於朝政,事發之前已有兩日沒有迴府。也就是說,王爺最晚也是在事發前三日將香囊送於你,你既已知道王爺的心意,為何還要留在王府?尋常女兒家若遇此事,定然羞愧萬分,毀壞了姐姐姐夫的感情,斷然沒有顏麵繼續留下來的,可你居然還能停留兩日之久,請問你心裏怎麽想的?”


    沈欺霜被這一連串問題問得啞口無言,張嘴想要辯解,卻發現不知如何辯解。連葉氏也像鋸了嘴的葫蘆,蹦不出一個字來,隻能幹瞪眼。


    沈重文眉頭蹙成了一個“川”字,他不得不承認,這些的確十分奇怪。沈欺霜是他看著長大的,素來乖巧懂事,他從來沒細想過她許多行為的原因,都予以信任。但今日被逆女一番追問,他略一思考,便覺出了不妥。


    見他不語,沈欺霜咬了咬下唇,目光閃爍。她內心很掙紮,沈臨煙的問題讓她無從正麵迴答,但就這麽走了,她不甘心,她可不能一直背負著勾引姐夫的汙名!


    很快,她抿抿嘴,下定了決心。一瞬間,眼淚成串落了下來,她一副受盡屈辱的樣子跪在沈重文麵前,“伯父,都怪霜兒不好,是霜兒不懂事,做事不妥當,才叫姐姐如此誤會,伯父責罰霜兒吧。”


    葉氏心疼地幫腔,“霜兒年紀小,有做不到位的事情也很正常,哪裏像臨煙,想得到那麽多!”


    沈臨煙被這對母女的無恥驚到了,話都說到這份上,居然還能給自己找補,連苦肉計都用上了。


    看著這個從小討喜的侄女哭的梨花帶雨,沈重文還是頗為心疼的,他正要說什麽,卻見沈臨煙以手扶額,身子搖搖晃晃,似乎要摔倒在地,頓時一驚,忙去扶了一把,著急擔憂一齊湧了上來,“煙兒,你怎麽了?”


    “爹爹……”沈臨煙戲精附體,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流了滿臉,“女兒被人休棄,名聲毀於一旦,給爹爹蒙羞了。堂妹隻是勾引了一下王爺,便羞愧至此,可女兒卻犯了嫉妒之罪,七出之條,行為更加可恥,女兒心中有愧,請爹爹責罰。”


    葉氏母女:???


    誰承認勾引了?


    沈重文也愣了愣,總覺得哪哪都不對勁,但沈臨煙哭的太真,又身上有傷,一副虛弱的樣子,他也顧不了那麽多,隻得擺手對葉氏母女道:“煙兒傷勢還未好全,此事容後再議。老福,送客。”


    沈欺霜還想說什麽,太師府的管家老福已經擺出了送客的姿勢。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中恨極了沈臨煙,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但到底無計可施,隻好從地上爬起來,告了禮,跟著葉氏悻悻離開。


    母女二人剛走,沈臨煙便借口身體不適迴房了。


    至於迂腐爹,她看得出來,迂腐爹是由於“逆女”和“乖侄女”的長期對比,形成了慣性思維,再加上對小輩的慈愛之情,才會在過去處處偏向沈欺霜,並非不疼親生女兒。


    今日她雖未直言,但話裏的意思,相信為官幾十年的太師不會不懂。即便一時擺脫不了慣性,也應該不至於完全盲目偏向了吧。


    沒讓綠茶得逞,還真是神清氣爽。沈臨煙往床上一撲,感覺屁股都沒那麽疼了。


    她讓碧螢拿了本軍械相關的書打發時間。


    一本書翻完,已是傍晚時分。


    沈臨煙固然知道這個時代軍械技術落後,但她沒想到會這麽落後。根據書中的信息,這個世界的兵器鑄造才剛剛脫離了青銅時期,進入鐵器時期。而且武器種類較少,完全不能與華夏古代相提並論。


    這對她來說是件好事,畢竟設計軍械是她唯一的特長,在這個世界有用武之地,意味著她有自力更生的機會。


    對了,她的親生哥哥沈如鈞,據說是南楚的右軍將軍,日日在京都的軍營練兵。紙上得來終覺淺,她完全可以憑借這層關係混進去實地考察一番。


    這麽一想,沈臨煙興奮了起來,恨不得馬上養好傷衝去軍營。


    “小姐,大少爺迴府了,叫您去正廳吃飯呢。”門口傳來了碧螢的聲音。


    沈臨煙合上書,暗道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沈如鈞長年習武,外形頗為英氣,又因父親是大文人,濡染了些書生氣,乍一看儼然一個翩翩儒將。他本與沈重文談笑風生,見沈臨煙被碧螢扶著入內,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下來。


    “聽說你欺負了霜兒?”


    冷淡的語氣透出些許質問。


    沈臨煙心中忍不住冒了些火氣,聲音也冷了幾分,“我沒有。”碧螢在椅子上墊了兩層軟墊,扶著她落座。


    沈如鈞見她態度冷淡,心裏大為不悅,但見她坐上軟墊時那小心翼翼的樣子,想到這個妹妹出嫁以後想必吃了不少苦頭,又無奈地歎了口氣,教訓道:“沈家到這一代隻有我們三人,霜兒比你小,你該多讓著點她。何況承陽王的心意也不是她能夠左右的,你不要心胸如此狹隘。”


    沈臨煙捏緊了筷子,深唿吸一口氣才忍住了拍桌罵人的衝動,這到底是誰的親哥啊?


    她反複提醒自己這對父子的尿性,用委屈腔道:“哥哥在軍營,對承陽王的心意了解得倒是清楚。說到底還不是沈欺霜說什麽,哥哥就信什麽,我嘴笨,脾氣又壞,哥哥覺得我心胸狹隘也是理所應當的,畢竟外麵的人都這麽認為。”


    說完,沈臨煙自己都覺得自己茶氣衝天,趕緊低頭扒拉了兩口飯菜緩解一下惡寒。


    沈如鈞和沈重文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和不解,外加莫名的不適。


    同樣的腔調,沈欺霜做起來就自然而然,招人憐惜。沈臨煙做起來就怪裏怪氣,話裏有話似的。


    難道是與承陽王和離給了她太大的打擊,導致性情大變?畢竟女子在這方麵總是脆弱的。


    想想似乎也隻有這個可能性比較合理,沈如鈞心下暗歎,看妹妹的目光多了幾分同情,聲音稍微溫和了些許,道:“好了,總歸此事已經過去了,日後我與父親必會為你再覓良緣。”


    盡管沈如鈞的“溫和”依舊冷硬,但沈臨煙看到了混進軍營的希望,不由喜上眉梢,甜甜地道了謝。


    沈如鈞心底再次湧上古怪的感覺,這個妹妹素來潑辣,今日怎麽如此反常?筷子頓了頓,又覺得也好,難得一家人平平靜靜吃個飯。起碼現在的沈臨煙看起來順眼了點。


    沈臨煙並不關心名義哥哥的想法,滿腦子都是自力更生,發家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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