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災,以降溫落雪的形式發生。


    那麽這個景象是真的非常震撼了。按照李清瀾的猜測,天災環境當中的體感溫度,至少是零下三十度以下,中心地帶甚至可能是零下四五十度,也就是能夠直接凍死裝備齊全的探險者的那種溫度。


    而這種危險所帶來的,就是李清瀾他們在戰車當中所看見的這個幻象,就是那種純粹的蒼白,近乎是吞噬所有的蒼白所帶來的震撼。


    “還真是,美麗啊。”李清瀾略微沉醉。這種真正的漫天飛雪,看不見一絲一毫其他顏色的風景,估計僅有這一次了。


    隻是,這風雪當中,似乎開始浮現一些不屬於風雪的顏色。


    風退雪消,不對,不是消融和風停,而是其他的幻象開始替換這場風雪!城市?但卻又與他這兩年內所見過的這些城市有所不同,而是那個逐漸開始有些模糊的故土的城市風格。這點從清澈的天空而非透過護罩所見的幽藍色可以看出。


    “喂。”李清瀾轉過頭,想要與許墨痕交流一下,但映入眼眸的,卻是一片安寧。身旁的許墨痕身影依然消失,再次將目光轉正,戰車,似乎也消失了。


    李清瀾沒有動,這是他沒有遇見過的情況,所以他選擇了先觀察情況。


    【我自己的實力並沒有變化,還能感覺到身體強度依舊。大腦方麵的分析能力和記憶能力似乎也沒有出問題。再就是裝甲和戰車,似乎依舊還在,但是肉眼看不見了。】李清瀾上手摸了一下,明白這些東西沒有消失,隻是自己看不見了而已。


    【這是……我麵試那天要抵達的城市。】既然自身無恙,李清瀾就將目光轉移到已經替換了原有天災幻象的城市幻象上麵。【這是……我原來的世界啊。】


    幻象的產生很明確,就是他自己的形象。或者說,是這個極有可能是他穿越後產生了分歧的世界當中,他,“李清瀾”沒有穿越的生活細節。


    很平凡。


    不知怎麽的,李清瀾突然冒出這麽一個想法。


    看著幻象當中與自己相同的麵容,卻過著完全不同的生活,李清瀾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羨慕嗎?有點,畢竟對方完全不用因擔心在睡覺的時候被幾個提著武器的大漢闖進臥室而選擇長時間穿著防禦裝甲。但要說上升到嫉妒,又沒有這麽強烈。


    厭惡嗎?也不是,幻象中的“李清瀾”所表現出來的特質,與他並無二致,嚴格的計劃規定,卻又不那麽嚴格的生活習慣;隨性的脾氣,卻又有些固執的選擇。真說起來,好像沒有穿越這件事的話,他大概也是這樣的生活。


    猶記離開穿越者學院時,與“自己”的對話,哪個處在兩個世界夾縫中的自己所說的那些事情,求職、入職、升職、加薪,甚至是與所謂的單戀對象湊成一對。


    這些事情啊,仿若幻夢。


    隻是,看著幻象中的“自己”每天過著幾乎重複的生活,李清瀾卻又升起些別樣的情愫。像是害怕,卻又像是同情。


    但這害怕卻又同情的主體是什麽呢?會是幻象中的那個自己嗎?不太像。


    李清瀾向後靠了靠,他也不知道在遠離什麽。


    哦,是了。


    是平凡。


    是那種毫無驚喜、沒有波瀾的平凡,是那種一眼就能看完所有的平凡,是每天的第一步與最後一步都是相同的平凡。


    平凡不對嗎?不,平凡沒錯,錯的是他自己渴望不平凡。所以他見不得平凡,更見不得自己平凡,哪怕是幻象中的自己,他也希望對方熠熠生輝。


    突然間,李清瀾很慌,他下意識的想要抓住些什麽,抓向了印象中許墨痕的手所搭的扶台。但卻又在轉瞬之間選擇了收手。


    隻是,還未抽迴便再次被拉住。被拉住的不是手指,而是手腕,非常的用勁,難以掙脫。李清瀾看不見,但知道這是許墨痕。他想繼續收迴伸出的手,但從紋絲不動的雙手處,感受到了許墨痕的堅決。


    他選擇了放鬆,不再想著將手收迴,而是輕輕的,反握住許墨痕的手腕。


    他們看不見彼此,卻相互緊緊地牽動著對方,安撫著對方。李清瀾不再細看幻象,而是選擇了漠視,選擇了朝著空白的右手邊看了一眼。


    哪怕他現在隻能看見幻象。


    相互緊握的手,卻無法看見的對方,像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關心,卻讓人十分的安心。


    幻象依舊在繼續,李清瀾看見了幻象中的“自己”結束了一天的工作,迴到租賃的房間當中,將燈調至昏暗,隨意的將晚餐放在桌上。靠躺在背靠椅上,打開一罐啤酒,卻沒馬上灌上一口,而是出神的看著虛無處,不知在想什麽。


    但片刻之後,幻象中的自己輕笑了一下,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然後就靠在椅子上睡了過去。


    是了,幻象中的他,都不在乎是否平凡。


    李清瀾沒再繼續關注幻象,而是堅定卻又柔和的握著那個看不見的、牽著自己的手,同時像對方支持自己一樣,堅定的支持著對方。


    許墨痕仿佛是感受到了這點變化,扣住手腕的指節,又緊了幾分。


    此刻的他們,看不見彼此,卻強烈的感受的對方的存在。


    許墨痕也看見了幻象,並且比李清瀾那邊真實得多,她覺得自己依舊是在那片瘋狂且暴虐的戰場中指揮著戰鬥,經曆著廝殺。她甚至覺得自己有些迷醉於其中了。


    是啊,怎麽會不沉迷呢?要知道,這可不是與人交流的過程中被告知的間接了解,而是直觀的看見自己曾經的生活啊。而且,她所見的,是自己曾經經曆過的事情,是那種鮮血染手的戰爭。


    她所見的幻象,不似李清瀾那種合理推測卻沒有經曆過的打工生活,而是以前已經真正經曆過了的行為延伸。


    也就是說,李清瀾看見的幻象呈現的隻是眾多可能性中的一種,而許墨痕看見的,是她所在世界唯有的兩種可能之一:活下來,並不斷的戰鬥。


    她如果沒有穿越,那就隻會,也隻能有兩種可能的結局,死,或者就是連續不斷的戰爭。


    是啊,安穩平靜的生活隻有兩年呢,怎麽能有以前經曆的重量呢?許墨痕害怕嗎?沒有的,她不知道所謂穿越到底是怎麽一迴事,也沒有要深究的意思。


    就像麵對原世界的戰爭一樣,她並沒有說去深究戰爭出現的理由,隻是很好的發揮著自己的天賦。就像這次的穿越,她不清楚緣由,但卻是很好的在適應享受了。


    但,當以前的事情被重新擺在她麵前的時候,過往就會再次追上來。


    她都已經開始朝著幻象靠攏了,她都已經開始將那些隱藏起來的品質重新開始往身上裝了,她都已經開始分析幻象當中那些她所沒見過的戰爭局勢了,她都已經覺得似乎可以繼續沉迷於戰爭當中了……


    隻是,當她做好了一切的準備,看著幻象的戰爭就要發表自己的見解的時候。她察覺到了,一股想要靠近自己的衝動,一種親切卻又略帶疏離的氣息。


    但是這快速靠近自己的、無法看見的動靜,卻想逃離!


    一瞬間,許墨痕感覺到了一股很濃重的落空感。她不知道為什麽,因為這股想要親近卻又主動保持距離的動靜嗎?


    所以,為了不讓落空的感覺蔓延,她反手扣住了要遠離的氣息。雖然她看不見,但卻是準確的抓住了那隻手。


    是了!許墨痕突然迴過神來,是了,她已經穿越了,而且還有了值得依靠的人呢。


    李清瀾想要抽迴,但許墨痕卻是更加堅定的握住了這隻手。片刻之後,李清瀾選擇了迴應,同樣堅定的握住了許墨痕的手。


    哪怕在這幻象當中,他們彼此都看不見對方的幻象,也看不見對方。


    但依舊是彼此堅定的後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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