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一瞬間的記憶,再無其他。


    接入器警報突響,棺材模樣的接入艙蓋板打開,李清瀾坐起。


    “唿,唿,唿……”連續急促的唿吸體現了他無比的緊張。因為是緊急脫離所以作為緩衝的營養液沒來得及被接入艙清理,沿著身體的各個角落還在往下滑落。旁邊的接入艙也在緩緩打開,是正常退出的許墨痕。


    “什麽情況?我突然感覺不到你那邊傳來的情感了,是出現什麽惡性bug了嗎?”剛出來的她就看見李清瀾木楞的坐在接入艙裏,推了一下之後並沒有迴應,轉過角度查看,李清瀾的表情完全的陷入了平靜。不是他平時交流的那種平靜,而是像死水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恐慌瞬間蔓延,腦海中閃過的是教官說過的不要在訓練中被殺死的警告,難道這就是副作用?但是對於李清瀾的第二輪訓練她也詳細了解過,完全不會有能夠造成死亡的情形,況且李清瀾自己的實力還很不錯,不可能陷入這樣的危機當中。


    那麽難道是未知的負麵影響?虛擬空間技術並不完善?會對人造成嚴重傷害?各種想法在許墨痕的腦中閃過,但是都沒有具體的資料可以支撐這些猜想。


    警報還在繼續,在檢查李清瀾的鏈接已經斷開之後,她打算先把人抬出來再說其他。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這邊警報直響,但是學院方麵竟然沒有人過來查看,簡直不可思議。


    “你可別死了啊。”許墨痕能夠直接抱起李清瀾跑向醫務室,而此刻她也是這麽做的。速度很快,步伐很穩。


    “喂,可以慢點嗎?”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行,情況緊急,我需要馬上趕去找到醫生,這裏需要救援。”沒有理會搭話的聲音,許墨痕依舊專心的朝著醫務室移動。


    “話說,可以停一下嗎?”李清瀾因為被橫抱著的緣故,說話有些上不來氣。而此時他也醒過來了。急刹之下許墨痕也沒有把手中抱著的人丟出去。


    四目相對,許墨痕緩緩放下李清瀾。“你還好嗎?”這是此刻她最關心的事。“沒有太大的問題,可以去醫務室檢查一下,不過不需要抱著。能走過去的。”雖然李清瀾說得輕鬆,但是不太穩健的步伐還是出賣了他的情況。


    許墨痕沒有強行背或者抱,隻是向前扶住了他,“到底出了什麽事?怎麽會這麽嚴重?”哪怕沒有看見明顯的傷勢,但是就現在的情況來看,這傷勢絕對不輕,路都走不穩了。


    “遇見了一點比較驚悚的情況。”想了想,李清瀾把訓練最後的情況詳細的給她說了一遍,畢竟這也沒有隱瞞的必要。“這算什麽?賽博鬧鬼?”在這個情況之下李清瀾不可能說謊,而自己也沒察覺到說謊的痕跡,也就是說這出意外還是真的已經發生的情況了。


    “誰知道呢?要不是我現在就因為這玩意導致了嚴重後果我也不信呐。”在過去醫務室的過程中,李清瀾逐漸找迴了身體的控製權。這次的傷不像是以前,更像是自己的神經係統暫時沒有接管身體而導致的不協調,而現在這些都在慢慢消失。


    當來到醫務室的時候已經不需要攙扶了。檢查過後各方麵很健康,神經反應也沒有延遲的狀況,就像是剛才還在隻能被抱著離開的人不是他一樣。


    醫生甚至都要覺得這兩人是來尋開心的了,不過在看見李清瀾因為離開網絡中心大樓的刮傷也覺得這種事情應該不是說笑,可惜就是沒有任何的證據,隻好以普通的傷勢開了些藥就可以離開了。


    迴到寢室的李清瀾躺在床上,迴想著這次的訓練結果,哪怕是完全照抄曆史上的指揮形式,但是在這個過程中的一些理念也都融會貫通了,也就是說無論是遇見相同的、相似的場景過程,他都能夠自己完全應付了。


    但是意外就是完成之後的退出的那一刹那,那一瞬間的求救不像是幻覺。現在的問題是,求救是誰發出的?發出的目的是什麽?


    如果真是當時的情景所顯示的那樣,是那位帝國指揮發出的,但是在那個場景裏麵的他隻是一個被ai係統所模擬的人物形象,而真實的他早已死去,死在了那場圍攻的最後,而在所有的影像資料裏麵都沒有記載這個相關的情報。


    那麽如果不是這個人所發出的求救,那麽會是誰?總不能是虛擬空間的ai係統吧?如果是,那麽所謂的救救他們是救誰?


    是那些被圍困在陣地的、死去的、幾百年之前的帝國指揮以及他的士兵們?還是與他敵對的那些也一樣早已不存在的起義軍的隊伍?還是說單純的是救救它這個ai係統?


    這些都沒有答案,畢竟當時流淚望著他李清瀾的是那位虛擬的帝國指揮,那一瞬間的情緒爆發就像是一個真正的人一樣。但是他早就死了,而活在虛擬空間的,是ai係統對關於他的所有資料的整合,可以算是他,但是又不能說是原來的他。


    在這個問題沒被弄清楚之前,李清瀾不是很想再次接入虛擬空間,但是要弄清這個問題又需要進入到裏麵才能最快的查明問題,況且還有那麽大把的訓練沒有完成,總不能就因為這個就推遲已經做好的計劃吧。


    那麽接下來就是需要再次迴到虛擬空間裏麵去看清這個問題了,不過在此之前需要一個更加有效的緩衝物質,至少可以把擬真程度再往小調節一些。


    晚飯是許墨痕在食堂帶迴來的,還是先把他送迴寢室再繞迴去的。哪怕李清瀾說沒有太大的影響完全能夠做飯,她也沒有屈服,而是直接轉身就離開了,迴來的時候除了飯還有一些其他需要錢的補品。對此李清瀾也沒有繼續推脫,隻是把這些銘記於心讓其成為二人之間的聯係之一。


    熄燈休息。睡著的李清瀾眉頭緊皺,竟然很快就陷入了夢境之中。


    他看見“他”一個人獨自麵對千軍萬馬;看見“他”一個人白天指揮戰鬥,晚上布置防線,事事緊抓;看見“他”被冊封;看見“他”被打壓;看見“他”臨危受命去執行一個必死的任務,而且沒有支援;看見“他”冷漠無情的指揮著自己的麾下去屠戮敵人;


    也看見了“他”的末路,抵抗到最後一刻,隻要是“他”的命令,所有的部下都奮不顧身的去執行,哪怕明知必死;也看見“他”最終放棄指揮,以一個純粹的武將與自己的部下一起戰死沙場,無一人投降。


    再然後,就是鬧鍾響起,催促起床。映入眼眸的不再是那個“他”眼裏的無盡血與火,而是幹淨的房頂以及眼角的淚花。


    “我需要再去查查資料,所以今天就不去進行指揮訓練了。”李清瀾看著對麵吃著早餐的許墨痕說道。在經曆了昨天的事件之後,尤其是還沒有了解形成的原因之前,許墨痕也是打算停止接入虛擬空間,畢竟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成為下一次的受害者。


    “我也需要暫時停止指揮訓練的推進了。先把重心轉移到‘虹’的技巧練習上,畢竟從找到一點門路到使用出這個技巧之後,就沒有太多的進步了,能開不能關,每次都是脫力了之後被送到醫務室。”


    “指揮訓練已經沒有太多的問題了,畢竟按照現在的趨勢來推斷訓練難度也不是直線上升的,而是圍繞一個大概的難度不斷的磨煉而已,無需太過操心。倒是這個技巧問題,用途明明很寬廣,但是受限於自己的能力沒能全力發揮,這種問題還是需要解決的。”


    對於這個計劃許墨痕也是思考良久,畢竟“虹”的技巧並不在畢業的要求裏麵。但是想到李清瀾昨天遇見的事情,還是促使她選擇在李清瀾調查完畢之後才會接入虛擬空間。


    對此李清瀾自然也是清楚的,畢竟這個隱患不解決他也是不太希望許墨痕接入虛擬空間的。哪怕自己調查也需要進去,但是留一個人在外麵當作手動脫離的保險還是很有必要的。


    “也好。”對於許墨痕的選擇倒是省下了他勸說的過程,不過在他想到這些安排的時候,許墨痕自然也會想到,現在的選擇其實也不必說誰勸說誰,就像許墨痕會選擇在虛擬空間外麵當作後備計劃一樣,李清瀾也會自然選擇自己來進行這個調查。


    “話說對於‘虹’你掌握得怎麽樣了?”既然重要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那麽對於自己感興趣的事情許墨痕也會詢問一下。


    “大概能夠熟練使用了吧。”對於這個問題李清瀾直接給出迴答,現在的他關於“虹”的使用已經達到當初因為教官的任務遇見的那位敵人相差無幾了,此刻再遇見正麵對碰也是能夠獲得勝利的。


    “你這進步速度簡直可以說是作弊啊。同樣的技巧我還比你提前一段時間接觸,但是現在我還隻能開不能關,否則反噬的傷害比脫力還要大。”對於自己的情況許墨痕還是很了解的。


    “我給你的那些資料有用嗎?”對於這個問題李清瀾其實也沒有太多的解決辦法,隻好不斷總結自己的經驗給她以供參考。


    “還好有你的經驗可以做個參考,哪怕每個人的感覺不一樣,但是所展示的外顯還是相同的。所以我才能簡單使用‘虹’,要知道張衡哪怕是拿著資料去找教官指點到現在也沒能成功使用一次。這也體現了你就是一個變態啊。”許墨痕對此還是稍稍感慨了一下。


    “說我是變態的時候想想你自己啊。誰家好人現在的指揮訓練已經快完成大半了啊。”李清瀾的這話其實算是調侃,而許墨痕自然也不會揪著這個問題不放。


    吞下最後一口食物,李清瀾想了想還是打算把夢裏的事情給許墨痕說一下。“那個,昨天的情況現在我有一些頭緒。”說著把夢裏離奇的經曆講述出來。


    “我覺得我應該是與誰或者是什麽東西虛擬空間情緒共振了,畢竟這種情況實在是沒有其他方向的線索。不過也可以歸結於我們這段時間對虛擬空間情緒共振的研究使得接受的狀態過於靈敏,所以我才會被這麽來一下共振。”


    “那為什麽不是我?”對於這種猜測許墨痕直接指出其中的漏洞,並不是不願意相信,而是有些匪夷所思了,畢竟當時的情況來看他們周圍完全沒有其他的學員接入虛擬空間。


    也就是說如果這是虛擬空間情緒共振,那麽它就已經突破了他們現在研究的限製:無法遠距離共振以及無法傳輸具體內容。


    “大概是,我運氣好?”李清瀾對於自己的這個猜想並非沒有把握,畢竟在昨晚夢中的感覺就像是與許墨痕平時達到虛擬空間情緒共振之後的感覺差不多,隻不過後者大多都是愉悅之類的情緒,而昨晚的夢中感受到的幾乎隻有痛楚了。


    運氣好,是李清瀾的真心實意,畢竟能遇見一個可能促進兩人通訊渠道的建立的機遇,這是可遇不可求的,這是運氣之一;而哪怕這個機遇帶著危險,但是危險到時候最多會先降臨到自己頭上而不是許墨痕頭上,這就是運氣之二了。


    許墨痕沒有理睬李清瀾的運氣之說,畢竟對於李清瀾來說是運氣好,那麽對於她來說就是喜憂參半的消息了,畢竟這東西就現在了解的情況來看並不是什麽輕鬆的活動。


    “不必太過擔心,我會把緩衝調節到最大的。況且到時候你在外麵看著,情況不對也可以直接手動中斷鏈接不是嗎?”對於李清瀾的信任,許墨痕也隻好點頭答應這個危險的任務。


    “對了,關於那位帝國指揮官的資料收集得如何了?看了這麽多的影像資料,甚至是體驗了他的一部分戰鬥,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有些過於可惜了。”


    李清瀾迴憶著自己收集的資料,好像完全沒有這方麵的記載,哪怕是遇見需要名字的地方,都是以地方指揮官這種模糊的記載糊弄過去的。


    已經站在展示板前麵的許墨痕觀看這所有相關的資料,“還真是啊,無論是帝國的曆史還是聯合會的記載裏麵都沒有明確記載這位指揮官的詳細資料,不過對於他的各種戰役記載倒是清晰,網絡搜索也沒有結果,簡直是一個被迷霧籠罩的人啊。”


    “真像啊。”走過來的李清瀾看著找到的照片,各種戰場之上嚴肅的指揮,與昨天緊急脫離之前看見的那張憂傷的臉,完全一樣。


    “說不定他是一個被帝國和聯合會聯手隱藏的人物。不過這些資料連長相都不管控卻對一個名字嚴防死守,估計是不那麽光彩的人吧。”許墨痕看著資料裏麵的指揮方式,“他的指揮能力已經不能說是技巧了,都快上升到藝術的層次了。”


    “比你還厲害嗎?”哪怕李清瀾知道這位帝國指揮官很強,但是在他的對比當中許墨痕的指揮能力並不會比這個低多少。“沒打過,不清楚。”許墨痕的迴答就是兩人差不多的意思,沒有做過一場無法比較誰強誰弱。


    “那你說,救救他們,救的到底是誰?這麽強大的人物大概不是我能救的吧?”


    “說不定是他的那些部下呢。”許墨痕摸了摸下巴,給出這麽一個答案。


    “就那種情況他自己都沒能救下他的部下,我這指揮能力能做到個鬼哦。”隻要是救,無論是誰,在那種情形之下,理論上都不是李清瀾能救的。


    “那就代表著你要趕緊提升啊。對於昨天的那些指揮你記下來多少了?”


    “我現在大概比這位指揮官弱一些吧,但是應該算是同一層次了。”對比著二者的實力,李清瀾得出這麽一個結論。


    “嘶。”這是許墨痕的聲音,“你還真是一個變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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