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晴嵐走上前,喚了聲:“無涯師傅。”身後跟著的幾人有序默立,


    見人已經到了,無涯道:“江姑娘我們走吧。”說完側開身子。


    此時,金色的陽光照在臉上有些熱意,趕走了江晴嵐殘餘的倦意。


    一路走過來,聽見寺中僧人吟誦佛經的聲音,似乎五髒六腑都被洗滌了一遍,一股淡淡的佛香縈繞在她的鼻尖。


    從另一條路口走出來一位穿著一件交領窄袖的年輕男子碰巧與她們撞上了。


    隻見他將肩上挑著的柴火放下,雙手合十,低眸屈身行禮,未發一言,隨後從地上重新挑起柴火低頭離開了。


    江晴嵐有點好奇,出聲詢問“無涯師傅,方才那位公子看他的氣質做派像是個讀書人,他是蘭溪寺新收的代發修行的佛家子弟嗎?”


    無涯解釋道:“江姑娘,方才那位挑柴的公子並不是本寺的弟子。隻是在本寺借住,閑時幫我們做一些砍柴挑水的雜活。”


    “原來如此。”


    又轉過幾個拐角之後,無涯在一處殿宇的大門前停下,殿宇正上方掛著的牌匾赫然寫著極樂殿三個字,字體龍飛鳳舞,氣勢磅礴。


    吱呀一聲,無涯推開殿門,先走了進去,而後便是江晴嵐一行人。


    步入正殿,抬眼就看到一座佛像,這座佛像約摸十五尺,莊嚴肅穆,給人一種強烈的震撼感。佛像通體金黃,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佛像的麵容慈祥,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似乎在俯瞰著世間萬物。它的眼睛微微睜開,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悲憫和智慧。


    佛像兩側則供奉著往生牌,這些往生牌位全部都是由上等的檀香木雕刻而成,散發出一股濃鬱的香氣。上麵鐫刻著他們的名字,每一個往生牌位不僅代表著一個逝去的生命,也代表著家人對他們的思念和祝福。


    無涯一進入正殿,首先走到佛像前的供桌,認真的拿起三根香用香燭點燃,神情嚴肅莊重,虔誠的拜了三下,嘴裏還念著經文。


    做完這些之後,他才轉身看向江晴嵐,道:“江姑娘,師父特意吩咐過小僧,江姑娘是為祈福而來的本寺。這極樂殿除正殿以外還有以偏殿單獨辟了幾間小佛堂,江姑娘可以先選一個,每日去那裏祈福。”


    “無涯師傅考慮周到,小女在此先謝過蘭溪寺的諸位師傅。”她雙手合十,躬身一拜,真誠的說道。


    無涯迴了一禮,道:“江姑娘客氣了,平西侯府不僅每年都在本寺添一大筆香火錢,還時常捐贈布匹糧食等,蘭溪寺上下都感念這份仁德。”頓了一下,“既如此,小僧就不打擾江姑娘了。”


    說罷,他點了下頭轉身大踏步走出大門,江晴嵐隻看見他的灰色背影。


    殿內霎時安靜下來,她走到擺放著阿娘往生牌前的位置,看到那上麵的名字,心底深處潛藏的思念再也抑製不住,如滔滔江水般湧現出來。


    此刻大門緊閉,殿內的燭火映亮了她的臉龐,她的眼尾泛出一層薄薄的嫣紅,淚水不知不覺盈滿眼眶,提著裙擺就跪在蒲團上,豆大的淚珠也緊跟著滴落在衣服上,暈開星點水痕。


    她身後的幾人也連忙跟著跪下,葉媽媽小心把身子挪到她的身側,一邊從袖中拿出絲帕為自家小姐輕柔拭去淚痕,一邊用眼神示意靜螢、靜心讓她們先出去。


    靜螢、靜心領會到葉媽媽的意思,立刻站起身,順便小幅度揮手示意那幾個婆子也一同退出去。


    此時殿中隻有江晴嵐和葉媽媽兩個人,葉媽媽眼裏的心疼都快溢出來了,伸出手臂將她攬入懷中,道:“小姐,哭吧,媽媽在這呢。”


    江晴嵐終於開始放聲哭泣,哭聲在空蕩的大殿迴響。哭了有一會兒了,她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對葉媽媽說著:“葉媽媽...為什麽...為什麽阿娘會這樣,她說過會迴來的...。”


    即使過去三年了,江晴嵐還是忘不了那一天。她滿心歡喜期盼著阿娘迴來,結果盼來的卻是一具冰冷的棺槨。


    三年前,阿娘去西境探望阿爹和大哥,因她要準備及笄禮所以不能前去,那時嫂嫂與大哥自新婚後一直聚少離多,嫂嫂知道阿娘心中也一直牽掛著阿爹和大哥,正好借著探親婆媳一起看看他們。可考慮到家中,想著以後機會還有,便主動說留下來陪她一起準備及笄禮。


    臨行前,阿娘特意向她保證及笄禮時一定會迴來的。可是,直到及笄禮結束阿娘都沒有出現,還記得那時的她在心裏暗暗告訴自己等阿娘迴來了,一定不要輕易被她哄好。


    迴憶的結尾是江晴嵐再也等不到她的阿娘。


    她的淚水漸漸止住,葉媽媽一直靜靜的注視著她,手掌不時輕拍她的後背。


    江晴嵐整理了一下情緒,從葉媽媽懷中起身,旋即身子繃直,眼神中透著思念與堅強,雙手貼地虔誠的磕了三個頭,而葉媽媽同樣如此。


    隨後,江晴嵐讓葉媽媽將專門為阿娘抄寫的佛經拿出來,葉媽媽從旁邊的包袱裏先拿出厚厚的一遝遞給她,又把火盆擺在麵前。


    一張張精心抄寫的佛經被香燭點燃,逐漸在火盆中化為灰燼,希望這些佛經可以為阿娘祈福。


    她手上的動作不停,時不時對著阿娘的往生牌說道:


    “阿娘,您在那邊過得怎麽樣?”


    “什麽時候來夢裏看看嵐兒?”


    “錦姨一直惦念著您,我們也是。”


    “阿娘...,您放心,我們都很好。”


    ......


    將帶來的佛經全部燒完後,她並未離開而是接著在阿娘的往生牌前繼續誦讀佛經。


    供桌上香爐內插著的香換了好幾次。


    葉媽媽微傾了身子,目光移向半掩的窗戶,看了看外頭,剛好這時她的聲音停下來,於是湊到她的耳邊小聲道:“小姐,時間不早了,您的心意夫人在天之靈一定會知道的,可夫人也希望您顧惜自己。”


    “好”江晴嵐先揉了揉自己的有些發麻的膝蓋,然後由葉媽媽扶著緩緩站起身。


    緩了一會兒,她才道:“葉媽媽我們走吧”又看向稍顯狼藉的地麵“這些待會兒讓其他人收拾。”


    葉媽媽開口道:“小姐,您先去休息吧,這些奴婢來收拾”停了一下“其實奴婢 也想順便拜一拜這裏的佛像。”


    “那好,葉媽媽殿外不遠處有座亭子,我去那裏先坐著,待會你拜完了我們一起迴去。”


    說罷,江晴嵐轉身走向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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