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帝起身立於案前,說:“孤現在有三件急事要辦。舒義,你去幫我辦第一件。”


    “大王,您吩咐。”


    “去見封白任,孤要從他那裏了解我東霽官員的動向。”東霽朝堂,哪些是向著他江桓的,哪些是存了其他心思的,在這一場王權更替中,封白任都應付了哪些人,從這裏,江桓可以知道他的根基到底如何。


    “喏。”


    “寧將軍,你去替孤辦第二件事,先去鎮南關向寧闕交待軍務之事,然後去莒地,接小婉迴盛都。”寧闕已經成年,接手鎮南關一切事務,而寧泣,是時候迴盛都了,況且,這個時候,桓帝需要一個忠心的軍侯。


    “諾。”


    “雲敬梧。”


    “大王。”畢竟和舒義寧泣不同,雲敬梧在桓帝叫他名字的時候,他就恭恭敬敬站起來,走到堂中,聽候吩咐。


    舒義和寧泣,江桓直說了他想做的事,而雲敬梧,江桓倒想看看此人內心有何想法。


    “你覺得,孤會讓你辦何事?”


    “知。”


    “那可會辦成?”


    “自然。”


    “多久?”


    “三個月。”五州十地,涉及的地域遼闊,加上考慮到一些可能的意外,雲敬梧初步估計了一個時間。


    “三個月能達到什麽效果?”


    “新增死亡為零。”


    “孤不隻想要如此。”


    “半年,新糧長成。不靠官府賑濟。”


    “好,孤給你半年時間。”


    “大王想從這些地方收取賦稅,要兩年。”


    “孤給三年。五州十地免賦稅三年,三年過後,視情況再行定奪。”


    “大王仁愛,臣先謝過大王。隻是,臣需要兩樣東西。”


    “說。”


    “權力和人。”


    “權力,孤可以給你。至於人,舒義經不起長途跋涉,寧將軍嘛?”


    “大王。”雲敬梧還沒發話,寧泣先站起來了。雲敬梧看看寧將軍,對桓帝說:“臣要帶隰元大人隨行。”


    隰元是個文官,懂算術,擅理財,雲敬梧在已故太師的書劄裏記住了這個人的名字。


    江桓隻道雲敬梧此行定不會容易,需要一個會武的人保護,為了助他,江桓甚至都可以晚點或者另外派人去接小婉迴盛都。但雲敬梧卻隻向他要了曾做過虞師的隰元,看來,雲敬梧果然知道自己想派他去賑濟東霽這兩年受災的五州十地。


    “好,孤給你。雲敬梧,要是你辦不成此事,要是三個月後孤的百姓還有餓死之人。”


    “那便以臣的血肉供養饑餓之人。”這是雲敬梧向桓帝立的第一道軍令狀。


    。。。


    諮議室商討之後,桓帝才在朝堂上當眾發布詔令。


    可對於這個偶然稱王的桓帝,東霽朝堂文武百官並沒有多少人心悅誠服,趁桓帝還未站穩腳跟,一些朝廷官員想要刷一波存在感。方式就是質疑這個大王新發布的策令。對於這樣的場麵,江桓早已有所準備。麵對幾位頑固大臣的詰難,桓帝以五州十地的百姓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為由,正需要一個持身公正,與各地豪紳貴族都無關聯的主事人賑濟救災,而這個人,諸位大臣給不出人選,桓帝便自行指定草民雲敬梧為大司農,主理此事。


    “大王,”有大臣站出來反對,“雲敬梧此前曾輔佐過江酒殿下,又協助其逃離東霽,不可再用啊!”


    “是啊,大王。主君已死,追隨主君的人都應當像趙卷一般自戕,方稱得上一個''忠義''之士。雲敬梧如此苟且活著,實屬不忠不義,如此不忠不義之人,不可用啊。大王。”


    “嚴大人,您這話說得是否有些過了。”舒義為雲敬梧抱不平。


    “舒大人,您和此人關係匪淺,自然要幫他說話,我說的句句屬實。”


    “哦,雲敬梧,你有什麽可說的?”桓帝問。


    “大王,”立於舒義之後的雲敬梧站出來,說:“此前,臣在江酒殿下身邊時,不得不搭弓射殺您。”


    籲!朝堂內,一片嘩然,竟還有這等事,可也證明雲敬梧並非完全“不忠不義”。


    “臣追隨二殿下時,迫不得已在大王迴盛都的必經之地莘地設伏,臣罪該萬死。可是,大王仁慈,臣得大王寬赦,讓臣的腦袋和脖子仍然相連。臣願為大王傾盡所能,肝腦塗地。如若辦不成大王所交代之事,大王為公為私,都當斬殺了臣,以息眾怒。”


    “諸位愛卿可聽清了,為公為私,要論誰最想殺了此人,還有比得上孤的嗎?諸位愛卿,因為私人恩怨,孤可以寬宏大量饒人一命,但如若是不能在三個月內讓我東霽五州十地的數十萬百姓全部吃上飯,孤絕不輕饒。一人吃不上飯,孤便給他一刀,十人吃不上飯,孤便給他十刀,百人吃不上飯,孤便把主事之人煮了熬成肉湯給百姓吃。”


    君王的話響徹大殿,聲音之洪亮顯示他絕不隻是說說而已,這是一國之君的威嚴。這讓從不在這方麵發言的江夔都有些震驚了,過去的哀帝江諸也曾在朝堂上咆哮叫囂,但從來沒有為百姓發威的,那不是國君的威嚴,那隻是一個得勢之人的張狂。江夔在內心將兩位國君悄悄做了番對比。


    “那麽,諸位愛卿,請問還有誰敢擔這大司農一職,要是誰敢去五州十地走一遭,為孤拯救我東霽數十萬的受災人群,孤這就向這個雲敬梧了了個人私怨。”


    賑濟救災,看似輕鬆,實則艱難無比,在如此災荒年代,糧從哪裏來?又怎麽在三個月內下沉到最基層的每一個百姓手中?五州十地一層一層的數百名的官員要如何打點?各地的地方豪紳要如何協調?甚至是送糧路上遇上山匪是棄糧逃命還是死守,都是個問題。東霽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誰不知道這其中的艱難。在過去賑濟救災的過程中,為了能從中抽出些油水,一些大臣願意冒險自請擔了主事之人。可如今的東霽,從朝堂到地方,財政匱乏,哪裏還抽得出油水,再加上大王如此震懾,分明就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桓帝賜予雲敬梧大司農之職,不像是要重用,倒像是要“公報私仇”。


    文武百官如此想過之後,不再非議,隻能迴答:“僅聽大王之命。”就怕多言一句,這個“美差事”落到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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