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何深心裏這樣想著,原本底氣不足的他又重新恢複了理直氣壯的模樣,目含不讚同的盯著江姝靜。


    她一個人特立獨行也就罷了,倒也稱得上有趣,可如今她還拉著他的皇姐在全天下麵前做此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奇事,這就不美了。


    “江姑娘,你好像變了,你變得和從前一點也不一樣了。”


    江姝靜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薑何深在這個時候關注的居然是自己變沒變,更無法理解他憑什麽這般理直氣壯地說出這一番話來。


    “不是她變了,而是你從未真正了解過她!”


    身邊傳來一道清朗的男聲,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邵明俊目如清月的盯著江姝靜走來。


    “我不了解她,難道你就了解她了?”


    薑何深不服氣的挑眉,言語間似有所指。


    “你放尊重些!”


    邵明俊俊朗的雙眉皺起,大跨步上前,用堅實的臂膀將薑荷綺和江姝靜遮擋的嚴嚴實實,麵含不善的看著薑何深。


    “四殿下,娘娘還等著您迴去陪她用午膳呢!”


    眼看著薑何深就要和邵明俊起衝突,那嬤嬤連忙拉住了自家小主子,低聲安撫著將人拽走了。


    邵家世代都是軍中武將,到了邵明俊這一代更是少年出英才,小小年紀便已有軍功在身,是下一個禁軍首領的有力人選。


    這樣的家世,這樣大好的前程,薑何深若是因為一個無足輕重的女子和他起了衝突,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他還是這樣懦弱,從前是躲在我的身後,如今又躲在母後身後。”


    薑荷綺看著被拉扯走遠的薑何深的背影露出悵然的神色,扭頭向江姝靜歉意道:


    “抱歉!我曾經竟然還勸說過你給這樣的人做妾......”


    想到薑何深借著幼時情誼曾遞給她的沾了藥的桃花酒,薑荷綺便自嘲出聲:


    “我從不願將上一代的恩怨牽扯到他身上來,即便知道了母......我也還是當他是從小躲在我身後長大的弟弟,可沒想到他竟然會......可能我也從來沒有真正的了解他吧!”


    薑荷綺後怕的攥住江姝靜的手腕,眼中滿是後怕:


    “還好,你沒有被我勸說動!”


    江姝靜反手牢牢地握住了薑荷綺的手,目光堅定,唇邊染笑:


    “殿下,我從來沒有想過嫁人,從來沒有想過把自己未來的希望寄托到旁人身上!”


    薑荷綺目光微震,旋即苦笑出聲:


    “是啊!從前是我太軟弱,竟然把希望寄托到他們的一念之善上,所以得到了血淚的後果,如今又要付出血淚的代價來扭轉如今的困局!”


    “嗯,縱然有刀山火海,我始終與殿下是在一處的!”


    江姝靜撐著她的雙手堅實有力,縱然有過貫穿筋脈的傷痛,也咬牙流血的熬過來了。


    江姝靜可以做到的,薑荷綺也一定能做到!


    邵明俊看著兩個身形纖細的女子目光堅定的望向彼此,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晚江姝靜所說的“長公主殿下是她的光亮”這句話,他想江姝靜或許沒有意識到她也是長公主殿下眼中的光亮。


    想到剛剛江姝靜所說的“從未想過嫁人”,他不是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這句話了,如今再次聽到除了滿口苦澀之外,心中竟然隱隱有些釋然。


    他想,他或許能夠明白一點江姝靜所追求的光亮了。


    自皇帝親口下命抓捕秦玉珠和寶琳以來已經十幾日了,帶刀的禁衛軍成日裏在大街上巡查,貼在城牆上的賞金也越來越高,可依舊是一無所獲。


    此事一日沒有結果,薑荷綺便一日守在辰時敲響登聞鼓,要求一個公道,求允她可以休夫!


    如今滿京城裏最受矚目的便是這件長公主要求休棄駙馬的奇事了,為了這亙古未有的要求,朝堂和民間都快吵成一鍋粥了。


    長公主府內倒是少有的一片淨土了,薑荷綺撫著肚子倚在床上打著扇子。


    謝文韻和江姝靜麵對麵坐在小床上對弈,蔣如雪和陶阮阮坐在一側的大塌上瞧著棋盤。


    江姝靜的棋藝雖然也是自小請名師教導的,但她幼時的愛一樣丟一樣的毛病叫她連名師的皮毛都沒能學明白。


    在嫻靜端莊精通此道的謝文韻麵前吃力得不是一點半點,這不,在江姝靜絞盡腦汁愁的抓耳撓腮想下一步的時候,謝文韻已經悠悠然的開始講起如今的朝堂格局了。


    “如今朝堂上年輕臣子們大多分為兩派,一派是堅決反對殿下所提出的休夫一事,認為這乃是亂了祖宗規矩,壞了倫理綱紀的大逆不道的想法,更有那會鼓吹的直言殿下所言可能會影響到我薑朝的江山安定!


    另一派則是認為殿下的身份非比尋常,絕不能以尋常眼光來看待殿下的要求,畢竟皇室權威不容挑戰,主張在殿下和駙馬的婚姻上應當先論君臣再談夫妻!錢民世本就不堪為良配,更何況還是配咱們身份最為貴重的嫡出長公主,無論是不是秦玉珠的陷害,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與秦祭酒有過苟且是不容抵賴的事實,如今沒有清白的人自然當不得駙馬了!”


    “哦?那申首輔那些老古板呢?他們怎麽說?”


    薑荷綺打著扇子,悠悠的問道。


    年輕的臣子到底資曆淺些沉不住氣,即便是再吵成一團也影響不了皇帝的決定,真正能決定最終結果的還是那些年高望重的老臣子們,他們不僅足夠了解皇帝,還有龐大的擁護勢力,他們一言可比十個,百個年輕臣子們有分量得多了!


    謝文韻撚起一顆棋子,果斷地落下,而後在江姝靜新一輪的苦思冥想中慢條斯理道:


    “那些老古董們精明著呢!在陛下表達明確態度之前誰會妄言啊!不過我兄長是申首輔的門生,倒是知道一點內情。他如今也是煎熬的很,一時覺得祖宗規矩要緊,一時又覺得該維護皇室權威,還拿不出態度呢!”


    “意料之中,申首輔是個直臣。”


    薑荷綺想到申首輔那張常年板著的快被書本同化了的臉,微微歎了一口氣。


    “不僅是朝堂上,如今各大酒樓,戲台,茶館,詩會......就連閨閣小姐夫人私下的賞花會上也是吵得不可開交呢!”


    蔣如雪實在不耐煩看棋盤上錙銖必較的勁頭,幹脆站起身來加入了薑荷綺和謝文韻的談話中:


    “他們也分成了兩派,一派認為殿下此舉是對夫君的不尊重,折損了男子顏麵,是損人不利己的蠢事。還說殿下腹中已有了那廝的骨肉,就算看不上錢民世做不了舉案齊眉的恩愛夫妻,貌合神離過一輩子也是不錯!還有人拿殿下納的三個男妾說事,說殿下實在看錢民世不順眼,多瞧一瞧探花郎洗洗眼睛就是了!”


    薑荷綺嗤笑一聲:


    “另一派呢?”


    蔣如雪接口繼續道:


    “那另一派自然就是支持殿下的啦!她們就覺得殿下的想法亙古未有,令人耳目一新,倒是從未想過女子看夫君不順眼還能休夫!殿下你不知道,莫說平頭百姓家,就是不愁吃穿的勳貴之家也多得是夫妻不和的事,若是能休夫過自己的日子,可比憋屈在夫家要暢快千百倍!


    就算她們自己過得好,也膝下也有未出閣的女兒,都說嫁人無異於女子第二次投胎,又說男子多情易變心,這無論是母親還是女兒,對於未知的親事都惶恐著呢!若是以殿下之尊,錢民世之不堪,都不能爭取到分開,那這天下女兒心該有多麽的心灰意冷啊!”


    說著說著,蔣如雪也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疊紙來,在薑荷綺麵前揚了揚:


    “為了這個,民間除了不少匿名揚出的文章詩作,我挑了幾首好的拿來給殿下過過眼!”


    薑荷綺笑著接過,一首一首的看過去,忍不住讚道:


    “都是佳作,隻可惜不能知道都是那些才女佳人所作,不然也是值得結交一番。”


    蔣如雪揚了揚眉,衝著含笑又落下一字的謝文韻道:


    “殿下何必可惜,我瞧她們寫得都沒有謝姐姐得好,就算我一個粗人看不懂詩作,也能品出那日謝姐姐在黎平郡主的賞花會上吟出的那一首之辛辣犀利,說得黎平郡主臉色當場就黑了!”


    聞言,眾人不由得將打趣的目光投向謝文韻,謝文韻罕見的紅了臉,嗔怪地看了一眼蔣如雪:


    “不過是從心之言,不值誇耀的。”


    見眾人說得熱鬧,一直安靜看棋的陶阮阮也忍不住插口道:


    “別的我不知道,不過如今各大賭坊可都拿殿下能不能休夫成功作賭呢!悄悄地說一句,大家賭得還挺大的!”


    江姝靜笑眼彎彎:


    “那我可得托陶姐姐也幫我下一注,就賭殿下能成功休夫,擺脫那個蠢貨!”


    陶阮阮掩唇一笑:


    “好說好說,隻要你願意讓我從中抽半成的跑腿費就行!”


    “哦?看來就連陶姐姐這個商人,也覺得殿下的勝算極大?”


    “那是自然,我的眼光不會差的!”


    形勢發展也的確如陶阮阮所言,支持薑荷綺休夫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


    畢竟,薑荷綺的身份太過貴重,而錢民世此人又實在不堪!


    可就在所有人都覺得皇帝要鬆口允準的時候,一個消息不脛而走,一夜之間傳遍了大街小巷:


    薑荷綺並非皇後親生,她的生母乃是一個連名分都沒有的山野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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