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民世傷了腳,整個公主府的人又都受了江姝靜的命令,不敢也不願意上前攙扶他。


    所以他隻能咬著牙,靠著紅豆的幫助,強撐著一瘸一拐的迴到了自己的院子裏。


    扶著錢民世在椅子上坐下,紅豆拿帕子擦了擦他麵上的汗珠,有些心疼道:


    “江掌事下手也太狠了些,怎麽說您也是駙馬爺,她不過一介奴婢出身,就算殿下信重寵愛她,她也不該淩駕在主子之上啊!”


    這話是說到錢民世的心坎上了,他的眼底滑過陰鬱之色,可卻不想在紅豆麵前表現出來。


    故作輕鬆的歎了一口氣,錢民世裝作一副無可奈何又不想與江姝靜計較的樣子,擺了擺手:


    “殿下如今最看重的就是她了,連皇後娘娘親賜的申嬤嬤也得低她一頭。我也就罷了,你如今在公主府做西席,事事都得仰仗她的鼻息,不必為了我得罪她這種小人。”


    “是。”


    紅豆感激的應聲,看向錢民世的雙腳飽含擔憂:


    “殿下如此偏聽偏信,隻怕不會給駙馬爺請大夫來看的。我倒是通一些正骨療傷的手藝,不知駙馬可否讓我先給您看看?”


    錢民世愣住,素來知道紅豆精通琴棋書畫一道,倒是沒想到她還會這個。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疑惑,紅豆低首,含了淡淡的憂傷:


    “公子也知道,我自小就在倚春風的媽媽手下討生活,那裏磋磨人屈從的法子層出不窮,樓裏的姐妹也沒有一個好相與的,時間長了也就久病成醫了。”


    錢民世落在紅豆身上的眼神又重新染上了憐惜,低聲歎道:


    “從前的日子,是你受苦了。”


    紅豆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半跪在錢民世的身前,小心翼翼地褪下他的鞋襪,柔弱無骨的手指輕輕貼在他的肌膚上,一寸一寸摸索開來,一邊捏著一邊柔聲問道:


    “這裏,疼嗎?”


    錢民世的心像是生出了一根羽毛,輕輕的撓著他的心尖,叫他心中癢癢的:


    “紅豆,你之前說你後悔了?你後悔什麽了?”


    紅豆低垂著眸子,叫人看不清她麵上神情,隻聽得她溫柔地聲音響起:


    “後悔當初公子要為我贖身時拒絕了公子,若是能早早地借公子的垂憐脫離苦海,或許公子就不會白擔了這駙馬的虛名受此蹉跎......”


    錢民世的眼底滑過一絲心虛,長歎了一口氣掩飾道:


    “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呢?”


    紅豆低垂著眸子,亦是輕輕一歎。


    雨花巷,巷子尾。


    一位華服夫人扶著婆子的手走下了馬車,皺著眉頭看向麵前緊閉著的宅子門,向身旁的人詢問道:


    “這就是他養外室的地方?”


    身旁的婆子麵色嚴肅的點了點頭,一聲招唿,當即就有膀大腰圓的家仆抱著根粗壯的橫木撞向那宅子門。


    咚咚咚——


    幾道沉悶的撞擊聲之後,那宅子門被硬生生的撞倒推開。


    家仆們讓開,一群身形粗壯的婆子魚貫而入,氣衝衝的闖了進去。


    不稍幾息的功夫,就有婆子扯著一個鬢發散亂的年輕女子出來,摔倒在那華服夫人腳邊。


    那女子原本還在叫罵掙紮著,一抬臉瞧見華服夫人之後先是一怔,而後便是死死抱著夫人的腳不住的磕頭,口中念念有詞,似乎是在哀求著什麽。


    夫人還沒說話,身後攙扶的婆子率先發了難,一腳將人踹開,而後抬手讓身後的家仆製住了女子還要撲過來的動作。


    立時又有眼中閃著精光的婆子上前來捏著年輕女子的下巴,掰動她纖細的脖頸左右打量了一番,而後直起腰來滿意的拍了拍手。


    夫人身邊的婆子接過她手裏沉甸甸的荷包,遞過去一張畫了押蓋了官府官印的契書,便不耐煩的努了努嘴。


    那婆子心領神會的“嘿嘿”一笑,利索的將年輕女子捆了個結實,扯著人就鑽進了巷子裏,再不見蹤影。


    一切發生得很快,所有人對這一番流程都是駕輕就熟,甚至都不需要那位華服夫人多動一下嘴皮。


    之後,又有婆子扯了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出來,一邊奮力地用手腳踢打著扯著他衣領的婆子,一邊口中哇哇哭喊著叫“娘”。


    在看到小男孩的一瞬間,所有人都肉眼可見的鬆了一口氣,很快就有麵目親和的婦人上前一把將他摟在了懷中,半是誘哄半是強迫的,將人塞進了馬車裏。


    其餘的人則是繼續等在宅院門口,看著婆子丫鬟和家仆們一箱一箱從裏麵搬運著東西出來。


    看完了全過程的江姝靜,扭頭問正在窗邊品茶的陶阮阮:


    “那位,就是秦祭酒的夫人?”


    陶阮阮漫不經心的朝下麵投去一瞥,而後點了點頭:


    “對,就是她。那位傳聞中的母老虎,常年與夫君不和,又沒有子女傍身維係夫妻感情,可偏偏又極不容人!


    每每抓到秦祭酒在外養的外室,都會帶著家仆打上門來,捏著賣身契把外室發賣,若是有孩子就直接搶迴府中!


    每次都鬧得雞飛狗跳,好幾條街都能看他們家的熱鬧,你確定要找她?”


    江姝靜點了點頭。


    底下的聲音漸漸的小了,陶阮阮一揮手便有一位穿戴不俗的年輕姑娘走向了正要登車的祭酒夫人,嫋嫋行過一禮之後,低聲說了些什麽。


    祭酒夫人站定在原處,抬頭衝著江姝靜和陶阮阮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彎起一個和善的笑容點頭示意,而後竟還是抬腳登上馬車離去了。


    目睹了這一切的陶阮阮疑惑的皺起了眉頭:


    “秦府是我家鋪子的常客,她與我也有些交情,怎麽會不來見我?”


    “這位秦夫人不常出門嗎?”


    江姝靜凝眉問道。


    陶阮阮搖了搖頭:


    “除了每次抓秦祭酒的奸時聲勢浩大,尋常時候都深居簡出,我們家與秦府的生意也都是上門去做。”


    “那你去秦府的時候,和秦夫人單獨相處的時候多嗎?”


    江姝靜若有所思,很快追問道。


    這次陶阮阮也意識到不對勁來了,麵色嚴肅地皺眉思考了很久,最終搖了搖頭,很肯定的迴答道:


    “沒有。”


    這就是了!


    若秦夫人真如傳聞那樣有雷霆手段,又怎麽會在收拾完一個外室和私生子之後無心見人呢?秦祭酒的外室又怎麽敢層出不窮呢?


    而且,剛剛江姝靜著意去看,發現與其說是秦夫人在大鬧外室,不如說是秦夫人身邊那位婆子在發號施令。


    隻怕,這外界所有關於秦夫人的傳聞都不盡實,而是秦祭酒府內有人在故意營造她潑辣的形象。


    看來,這一趟......注定隻能無功而返了。


    江姝靜長歎一口氣,和陶阮阮告別之後打道迴公主府。


    “掌事,您可算是迴來了!”


    一隻腳剛邁進府內的江姝靜就被桔花攔腰抱住,苦唧唧的把臉上的淚都抹在了江姝靜的衣服上。


    “怎麽了?你哭什麽?你們都哭什麽?”


    江姝靜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桔花的額頭上把人推開,不過很快她就發現不僅僅是桔花在哭,整個公主府目之所及的人麵上神色都很不好看,好幾個年紀小的丫頭都忍不住淚意。


    “怎麽了?殿下呢?”


    江姝靜下意識地第一時間詢問薑荷綺的情況。


    誰料,此話一出桔花的眼淚落得更兇了,抽抽噎噎的說著:


    “殿下......殿下被人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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