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叩窗聲聲如擂鼓,與心跳一樣愈發急促。


    蘇夙夜靠在沙發側邊,司非斜坐在他腿上,上半身扭轉緊貼。


    轉瞬的驚慌過後,她輕輕反問:“你做過這種夢?”


    蘇夙夜的額發還濕漉漉的,眼裏卻有火苗般不安分的光點,他看著她笑,吐出的字句都飄落到她唇上:“也是,我隻記得噩夢。”


    室中片刻寂靜。


    司非向後仰,短促地抽了口氣,對方的嘴唇又如影隨形地貼過來。


    從唇角到唇峰,每一寸都細細勾勒,溫存而熱烈地描摹。而後,蘇夙夜含住她的唇珠,不輕不重地吮了一記。


    全身微顫,司非伸手去揪他身後的沙發套,想借力拉開距離。織物入手涼而滑,倏地從指間脫走,她下意識手一撐,半跪般直起上身,雙膝微分落在坐墊上才維持了平衡。鬆鬆攏在肩頭的毛披肩滑落在地,而蘇夙夜原本貼在她腰的手掌隨她的動作沿身體畫了道曲線,停在了半弧的外側。


    司非一低頭便與他抬起的雙眼對上。


    青年的雙唇異樣地紅,在半明半昧的光線裏分外妖冶,是口紅惹的禍。


    她隻是一分神,他便伸手穿入她的頭發,將她朝自己壓下來,輕車熟路地再次找到了她的嘴唇。


    這一次就不止是磨蹭碾轉那麽簡單了。


    唇舌糾纏間唿吸斷斷續續,微微缺氧的大腦反而產生愉悅,指揮著身體去索求更多。


    意識像被熨過,有片刻暖融融的空白。


    司非稍稍清醒時,她正雙手捧著蘇夙夜的臉,熱切地吻迴去。


    她動作一停,他便啟眸從眼睫下看她,目光一閃。


    溫熱的唇瓣從下巴逆行到眼角,將她頰上濕漉漉的水痕吻進去。


    “別哭。”


    “我沒哭……”否認著,司非眨眨眼,驚異地發覺又有眼淚落下來。


    蘇夙夜低低地歎息:“是我惹哭你了?”


    司非按了按眼角,別開臉啞聲說:“不是你的錯。”


    她說著直起身,蘇夙夜卻以為她又要逃走,忙拉住她。


    膝蓋打滑,她整個人往下坐,雙膝直抵上他身體兩側的沙發靠背。


    蘇夙夜僵了僵。


    司非一怔。有什麽離腿內側挨得很近,在她意識到的瞬間又變得更加明顯。


    熱度從知覺處一路衝上腦際。


    蘇夙夜清晰地咽了咽,猶豫著鬆開了她。


    司非卻沒有抽身,隻定定看著他不語。


    “非非……”蘇夙夜求饒般喚她,全力克製下肩背都緊緊蹦起。


    她卻忽然一笑,伸手去解襯衫第一粒紐扣。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手指移到第三粒,從他仰視的角度隱約可見衣襟中分處漏出的一道陰影。


    原本要讓她俯就才能吻到的落差突然就成了優勢。


    他隻是稍挺直脊背,埋首就捉到了這一線,以唇、而後用鼻尖。


    唇齒將扣子一顆顆解放,襯衫下擺也從裙腰中掙脫出來。


    司非原本搭著他肩膀,手掌漸漸往別處去。隔著一層阻隔,她摸得到他的心跳,而這還不足夠,指掌繞過衣襟要去確認這跳動的溫度,卻猝地一頓。


    她咬著唇低頭,他抬眸望迴來,眼裏有烤融峰頂積雪的一簇火。


    不止是襟後,同樣灼灼的星火正從腳腕往上爬,在裙下悶悶燒得慢而隱秘。


    抽了口氣,她卻與他貼得更近,視線漫無目的地越過他頭頂,一飄便到了門邊。


    “門……”要清晰地吐字十分困難。


    蘇夙夜將她弓起的背捋直,半麵落地窗外的天光零碎漏了幾點在他眼裏,明明暗暗。他低低地笑:“沒我允許誰都不敢上來的。”


    這星點的天光比沒上鎖的門更讓人心焦。


    司非往陰影濃重處躲,卻因為猝不及防的刺激向後仰,堪堪擦到光與影的邊際。她努力眨眼讓視野恢複清晰,字音輕顫著從舌尖滾落:“你……你手……”


    “不喜歡?”蘇夙夜盯著她,也有些喘。


    她下意識想否認,卻立即咬唇,半晌才揪著他的頭發斷促地抗議:“那裏……不行……”


    “可……雨下得更大了。”他望她一眼,轉而垂頭俯就。


    窗外的雨幕卻細密平緩起來,細碎的水聲偶有起伏。


    他再次抬頭時,她幾乎不敢正眼迴望。匆忙一瞥間對方的唇上有水光,她著惱起來,伸手摸索片刻後虎口來迴磨蹭。


    蘇夙夜嘶了一聲,扳住她肩頭往下按,同時就勢覆身。


    思維停擺,隻希望這雨下得再大再久些,方便找不成立的理由逗留。


    落地窗前的地麵一半暗一半明,傍晚時分幽幽的灰影裏又有一疊更深的影子在動。


    綿綿細雨落了許久終於漸漸止歇,窗外已是濃重的夜。


    蘇夙夜一臉心滿意足,在司非頸窩蹭了又蹭,抬頭時眼睛亮晶晶的:“非非,我好高興。”


    司非別開臉不作聲,半晌被看得繃不住了才瞪他。


    對方笑意盈盈的,她到底沒忍住,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對方的發頂。


    “這是?”蘇夙夜揚起眉毛。


    “順毛?”司非捉弄人的心思突然起來,她清了清嗓子,才慢悠悠地道,“你現在就差一條搖個不停的尾巴了。”


    蘇夙夜居然沒生氣,反而笑笑地湊近:“那麽你說,我像什麽品種?”


    “田園犬。”司非存心給了這麽個答案。


    蘇夙夜難得被噎了噎,隨即作委屈狀:“非非,你忍心麽?”


    司非翻了個白眼,卻驀地低唿了聲:“蘇夙夜,你幹什麽!”


    “汪,”始作俑者無辜地抬眸,一本正經地應,“當然是咬人。”


    ※


    司非睡得向來淺,才落進夢裏就醒來。


    窗外幽幽走過一片雲,昏暗的房間裏明暗陡變,樹林凹陷處沉進一彎雨後的月亮,格外明亮。


    她盯著暌違許久的月光,閉眼吐了口氣。


    還缺一分才是上弦月,今夜的月不圓滿。


    她傍著隱約淒涼的月色打量眼前人。蘇夙夜睡得很安穩,唇角微微含笑。她看了他許久,抽出手環住他的脖子,吸了口氣。


    直接從他懷裏離開肯定會弄醒他。


    而她依然要走。


    司非輕手輕腳下樓,沒過午夜,會客廳裏的燈還亮著。她走進去,邵威抬頭看見她表情活像見了鬼。


    “您說我隨時能走。”


    上尉神情複雜,頓了片刻按動通訊說了幾句,不一會兒起身送她:“車在門外。”


    門一開,便是陣涼風灌進來。


    披風留在了樓上,司非縮了縮肩膀。


    邵威居然攔住她:“我聽說那個任務很危險。”


    司非點點頭,麵無表情。


    “您這麽走了,要是……”邵威罕見地站在了蘇夙夜那邊,突兀地頓了頓,他放緩音調,“之後他該怎麽辦?您不怕他恨您?”


    司非扶著門迴頭,微微一笑,月光隻照亮了她下半張臉,眉眼隱在門廊的陰影裏幽幽的。她聲音低啞,卻很平靜:“恨才好。人會因愛死,卻能為恨活下去。”


    語畢,她微微欠身,鑽進悄然停靠的轎車。


    等閃爍的車燈遠得再也看不見了,邵威才迴到屋中。他踱到樓梯底向上看,揉了揉眉心:


    蘇夙夜醒後肯定又是一場鬧劇。今晚不要想睡了。


    樓上的動靜來得比邵威預想得早。會客廳裏的老式座鍾還沒走到淩晨兩點,樓梯就被踩得吱呀呀響。


    蘇夙夜衝到門洞裏,將會客廳情狀看清後,朝邵威看來。


    即便心裏早有準備,邵威還是因這眼神全身一震。


    蘇夙夜突兀地踏出半步,上尉這才看清他沒穿鞋。


    “她走了?”蘇夙夜的語末發顫,仿佛覺得冷。


    邵威垂眸稱是,最後到底不忍,多說了兩字:“任務。”


    聞言,蘇夙夜笑了一下。那笑轉瞬即逝,根本來不及到眼裏,更像是用以應激掩飾內心波動的本能。


    他出人意料地平靜,沒有失控沒有質問。


    安安靜靜踩著會客廳地毯走到扶手椅邊,蘇夙夜扶著把手俯下身,單手在後頸揉了揉,瞪著椅背末端的紋路沉默了一會兒,才突然吩咐:“我有點冷,麻煩給我倒杯熱水。”


    傅姨已經睡了,邵威隻得照做。


    等上尉從茶水間出來,蘇夙夜已經坐下了。


    邵威小心翼翼的態度似乎讓他覺得好笑,哧地便是一聲低嘲。


    “水……”上尉提醒水溫的話沒說完。


    蘇夙夜好像感覺不到燙,毫無凝滯將熱水一口氣灌下去。雙手捧著餘溫猶在的空杯子,他半晌抬眸,迎著邵威探究的目光再次勾勾唇角:“我沒有您想象得那麽震驚。”


    “那麽……”邵威少有地將驚愕擺在了麵上。


    青年垂眸:“我知道有事不對勁,但沒有去深究……”


    分針對齊十二點,座鍾發出低低的鳴響。窗外又下起雨。


    蘇夙夜這一次終於笑開了,明明是無懈可擊的、柔和的笑麵,卻說不出地苦。他繼續向邵威解釋,幾不可聞的語聲又似乎隻是自言自語:


    “我想相信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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