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她早應該猜到才對,她丈夫是什麽樣的人她自然再清楚不過。


    恐懼和絕望讓她失控,她推開其他人,撲向自己的丈夫,歇斯底裏地廝打著。


    但很快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坐在在他麵前失聲哽咽:“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如果阿殊哥哥在,他一定不會讓琮兒出事……”


    白何眼睛通紅,卻沒有反駁一句,他目光一閃,似是想到了什麽主意,眼中露出了狂喜之色,不過接下來他並沒有什麽動作,而是若有若無地朝白棟投去目光。


    白棟注意力本就放在這邊,看他使了個眼色,頓時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後附在自己弟弟耳邊低聲說了什麽。


    白棟臉上很快也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色,他眼珠子一轉,清了清嗓子,對五宗老道:“五叔,這樣的孩子在我們白家遠不止一個,除了白琮,其實還有個人更滿足您的要求。”


    眾人一怔,倒是白素率先反應過來,她神色一變,看了看某個方向,很快她又低下了頭。


    很快其他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沒錯,那叛徒留下的孽種和白琮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當然也符合條件,既然必須選一個,為什麽不選他?這本來就是他父母欠我們白家的!”


    一時之間附和聲此起彼伏,尤其是鳳凰宗的人,眼中無不露出幾分痛快:“父債子償,天經地義,五宗老,我們選他吧!”


    有好事者推開人群,朝明貪狼司跑去,很快他抱了一個孩童重新擠了進來。


    “你們要把我弟弟帶到哪裏去?!”白清、白澈匆匆追來,卻被人群擋在了外麵,其他人當然不會把兩個孩子放在眼裏,渾然不理會他們。


    而那人已經將孩子放在空地上,對白天梁恭敬開口:“情況緊急,請五宗老就在此施法吧。”


    白天梁麵上不動聲色,眼中卻閃過一絲遲疑,他最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終於下定決心,緩步朝那邊走去。


    在場之人俱是屏住了唿吸,白家能否渡過此劫便在此一舉了,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一個人影突然從人群中竄出,一把抄起孩子就朝外邊退去。


    其他人反應過來,哪能讓她如意,連忙去攔。


    “白晏,你好大的膽子!”一看清來人的模樣,白棟冷笑一聲,“你兄嫂已給白家引來如此禍患,你也要不顧大家的死活繼續犯蠢麽?!”


    “你們真是是非不分,就算我哥哥犯了錯,又關這孩子什麽事?”


    白晏不為所動,嘲弄地將目光一一掃過眾人,“別為你們的虛偽找借口了,什麽父債子還,你們居然把成年人的罪過加在一個隻有三歲大的孩子身上,不害臊麽?”


    她哂然一笑,最後將視線放在白天梁身上:“說到底你們隻是舍不得白家這靈脈,單單亡靈逆流真有那麽可怕麽?隻要將鴻蒙靈脈與其抵消,它便威力全無,何必來這一出!”


    她又冷冷瞥向其他人:“你們也知道,東西沒了可以重新積累,家園沒了可以重新修建,可人沒了那就真的再也沒有了。


    修行者當以人為本,其他都是身外之物,你們這樣本末倒置不覺得可笑麽?更何況你們也不想想,今天他們能犧牲白秀,明天就能犧牲你們任何人,誰才是不顧大家死活?”


    麵對她銳利的目光,不少人低下了頭,更有甚者緩緩退開幾步,給她讓出了一條可以通過的路。


    白晏暗自欣喜,不動聲色朝外退去,白棟發現了她的意圖,不待交代自己弟弟,親自朝白晏衝去。


    白晏哪還顧得了其他,抱著孩子就往外飛,眼見就要衝出重圍逃出生天,不想一陣熟悉的靈力波動瞬間朝她攻來,被那靈力一卷,她腳下踉蹌幾步,幾乎撲倒在地。


    但她毫無所察,隻是不可置信地迴頭看著白秀。


    “抱歉,你不能帶他走。”


    為免其他人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白秀不著痕跡地退到了人群中,被他一阻,白棟也已然追了上來,趁白晏還沒反應,趕忙將她製服。


    他一把奪過她懷裏的孩童,並示意幾個青龍宗弟子把她拉住,自己走迴到了幾位宗老身邊,他悄然掩下眼中的得意之色,將孩童放迴原地,然後看向諸多同族。


    “我白家子弟向來不是那貪生怕死之徒,更知道傾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就算是我,雖為青龍宗執首,若真到了需要奉獻自己生命的時刻,也絕不會猶豫半刻!”


    “說的好!”


    青龍宗隊伍內倏忽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連其他幾宗也有不少附和聲,白棟很懂他哥哥的心思,轉頭對白天梁道:“亡靈逆流的力量隨時會衝撞過來,還請五宗老立即施法。”


    “請五宗老施法!”


    眾人一一效仿,唿喝聲震耳欲聾,叫白晏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她的目光仍固執地在人群中搜尋,直到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影,悔恨終於一點一點翻湧而上。


    她突然覺得可笑,說到底是她自己自作自受,對方不過是個和她隻有一麵之緣的陌生人,她卻將所有的信任傾注在他身上,最後害了自己的親人。


    的確,在之前白殊答應謝清苑一起離開的那一刻,或是在剛剛他答應謝清苑留下來的那一時,她亦將這孩子恨之入骨,若知道後來六宗的人會選擇犧牲他,她怕也會拍手稱讚。


    可她偏偏遇到了那個人,他讓她清晰地認識到她對白殊的愛慕不過小時候遺留下來的仰慕之情,隻是平日裏玩笑開得多了,自己也當了真。


    若沒有愛,自然沒有恨,那白秀於她也隻是哥哥的孩子,她自然要保護他。


    然而那個人將白秀最後的希望親手毀去了,也將她心中悄然生長的情愫扼殺,讓它不經意間成了她心裏的一根刺,她是個眼裏揉不下沙子的人,所以她必須將其剔除。


    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但等所有的聲音退去,卻隻有那一句話迴蕩在耳邊:“別怕,天塌下來還有我在,總會有辦法的。”


    她悄悄仰起頭,不讓眼淚落下來,那是軟弱的表現。


    兩股強大的力量在空中膠著著,形成一個巨大的雲氣漩渦,不過她知道很快一切都將塵埃落定。


    白秀並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看著黑霧般的亡靈之力悄然湧入孩童眼中,他心裏前所未有的平靜。


    他曾經或許怨恨過眼前的這些人,也不願迴想起那段經曆,不過他現在知道了,原來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決定。


    他不願看到鴻蒙鎮被夷為平地,不願意看到白家人流離失所,也不願意因為鴻蒙靈脈的毀去,使得混沌之印再次出現在世人麵前,從而導致更多流血的爭奪。


    他無力改變什麽,但他至少可以承擔這樣一個現實。


    烏雲漸漸散去,無瑕的明月再次在這片土地上灑下她的光輝,聆聽著人們勝利的歡唿,這一切似乎與他有關,又似乎與他無關,白秀不由跟著一笑,緩步朝鴻蒙鎮外走去。


    他沒有過河,而是背道而行,順著上山的小路緩緩而行,漸漸地猶如仙樂的奇特聲響由遠而近地傳來,不多久那巨大的身影也緩緩映入了他的眼簾。


    白秀攀上去,坐在巨石之上看著熟悉的一線天不由有些出神。


    觸景生情,他想起了方心,當日他們就是在這裏相遇,如果真的可以,他倒不希望她遇到自己,他欠她的真的太多了,不曾保護好她,也不曾堅守相愛一生的承諾。


    而這樣的遺憾於向雲生來說也是不公平的,她值得一個人全心全意地對她,他什麽也給不了她。


    他發現自己的確是自私的,真摯而熱忱的向雲生就如同他浮浮沉沉人生中唯一的救命稻草,明知道最後會把她拖下水,他還是拉住了她。


    他暗暗打定主意,如果還能迴去,他必須為這份感情徹底做個了斷。


    他胡思亂想著,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忽而傳來腳步聲,它的主人似是堅定,又似遲疑地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白秀迴頭一打量,白晏也正抬頭注視著他,她眼中湧動著他難以看透徹的光芒,不過他知道她為什麽會來,於是衝她笑了笑:“上來吧。”


    白晏低下頭並不說話,沉默地爬上了巨石,坐在他身邊注視著仙遊澗,就在白秀以為她打算繼續不發一言的時候,她倏忽開口了:“你到底是誰?”


    她轉過頭,眼中並沒有白秀所預料的仇恨,反而多了幾分揣測:“原本我以為你跟他們是一夥的,但就在剛剛那一瞬間我覺得你不是,看得出來你很愛這裏,鴻蒙鎮也許就是你的家。”


    “不,不僅是我。”白秀失笑,“這裏的人都把它當作自己的家,雖然他們總是爭鬥不休,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家園,當危難降臨的時候,他們就會站在一起,同舟共濟、共渡難關。”


    “你並不否認後麵的話,所以我猜對了,是不是?你也是白家人。”白晏仍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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