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胡亂想著,朝山穀穀底走去。


    然而他猜想得太簡單了,或者說事情本身太詭異了,因為這青石板路根本沒有盡頭。


    是的,沒有盡頭,而非遇到幻陣陷入了無限循環,對於兩者,白秀再清楚不過,這也尤顯得這青石板路的可怕之處。


    他這一走,又走到了天黑,而青石板路仍在他腳下無限延伸,最後他不得不停下來休息。


    他心中驚疑不定,這真地隻是鳳凰山中一條普通的峽穀嗎?為什麽地圖上沒有標注?


    這條青石板路又是誰修建的?雖然隻是很小的一條路,但如此距離,怕也是一個大工程,絕對需要不少人力物力,那它的主人會是劫生一族嗎?


    所有的問題都沒有答案,他眼下更沒有別的選擇,隻有繼續走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白秀便繼續沿著青石板路往下走,而這一次,他終於有了收獲。


    當時天也快黑了,昏暗的光線中,那青石板路已完全隱沒在草叢中。


    兩天下來,除了睡覺的幾個小時,白秀幾乎沒有停下過腳步,身體的疲倦倒是次要的,精神上的麻木才更可怕,他心中不知不覺生出幾分迷茫。


    我是誰?我從哪兒來?我要去哪兒?他漸漸地感覺自己好似不是行走在一條山間小路上,而是隨著廣袤銀河裏的每一個星子隨波逐流。


    他茫然走著,渾然不知自己早就偏離了青石板小路,朝路邊的深林中走去。


    叮鈴——


    就在這時候,白秀聽到了一聲極為突兀的手機鈴聲,緊接著是一聲驚雷,他猛地清醒過來,發現腳下已經沒了青石板路,周圍俱是足有幾人合抱的蒼天巨樹。


    “這……”白秀目光一掃,下一秒竟覺得眼前的景象熟悉無比,“這不是幻心秘境第一層裏的那片樹林麽,難道這裏……就是它的藍本?”


    白秀仔細看了看,很快就肯定了這個猜測,畢竟幻心秘境就算已接近一個他世界,也隻是接近而已,其中場景必然是從其他地方拚湊過來的。


    要說世界上真的不存在兩個一模一樣的地方嗎?這當然不是絕對的,但是——


    他快步走到一顆樹下,果然在它的樹幹上發現了一個足有水缸大小的黑色樹癤,細細看去,與當時在那樹上的別無二致。


    新的問題接踵而至:


    這裏又是什麽地方?


    它有什麽特別之處嗎,為什麽會被方家人記錄在幻心秘境裏?


    它出現在前往後劫生天的途中,與劫生又有什麽關係?而方家又在劫生爭奪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思緒飛轉,白秀已朝林中深處走去,他可沒有忘了那陣鈴聲,這裏荒無人煙,唯一的可能就是方心他們留下的,雖然這一路上他並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


    不管怎麽樣,這也許是解開這一切謎團的契機,更何況——


    幻心秘境的那片林中藏著一座通往下一層的塔,那這裏又會是什麽?


    叮鈴——


    鈴聲越發近了,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裏既沒有塔,也沒有其他什麽建築,而是一口井,一口早已經破敗幹涸的井。


    而鈴聲正是從井底傳來的。


    白秀緩步走到井邊,那鈴聲在空曠的井中迴蕩著,明明很近,又無比縹緲。


    “有人嗎?”他試探著問道,當然,內心深處他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因為他一開始他就凝神查探過來,不說活人,連個活物的氣息都沒有。


    他決定下去看看,不管這鈴聲是不是手機之類的東西發出的,會在這裏響起,它一定有著什麽意義。


    這井看上去十分幽深,其實不過五六米的深度,很快,他就攀爬到了井底。


    幾乎同時,白秀找到了那鈴聲的來源——一麵石壁。


    沒錯,白秀可以肯定,不是什麽東西隱藏在石壁中,就是它本身的聲音。


    叮鈴——


    它仍孜孜不倦地響著,充斥著昏暗的井中分外詭異,突然一道閃電從他頭頂閃過,緊接著巨大的轟鳴聲從天空直逼而下,嗡的一聲銳響也鑽進了井中。


    轟!


    沒有一點防備,雷聲如同就在他耳邊炸響,有那麽一瞬間他腦中一片空白,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鳴漸行漸遠,一點人聲突然從井中傳了過來。


    “老師,我們今天有了大發現……對對對,和洪山文化遺址的年代一樣……小葉哥?他和鄒宇他們去泥鑼峽了……”


    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剛開始白秀以為自己出了幻覺,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在某種特定的條件下,有些岩石是會“錄音”的,比如有些地方人們總是能聽到奇怪的聲音,就是因為石頭把古代戰場的聲音錄進去了。


    不管之前的鈴聲也好,還是這神秘的說話聲也好,難道都是曾經在這附近發生過的,被這麵石壁錄下,現在因為條件滿足,又被播放了出來了?


    他不是無端地揣測,因為這個洪山文化遺址他不是第一次聽到了,而上一次它的出現正是在岑翠墜樓而亡時葉軒給他的調查結果中。


    如果剛剛的推測是真的,難道二十年前岑翠他們也來過這裏?那所謂的洪山文化遺址是不是也和劫生一族有關?


    嘩嘩嘩——


    白秀正打算凝聽,暴雨卻如期而至,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湮沒其中,等它們再出現也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


    他有些無奈,最後也隻能爬迴地麵,他本想站在那些大樹底下躲躲雨,哪隻這場雨實在下的太大,很快雨水便穿過茂密的枝葉,將他澆了個透濕。


    也就這時候,他發現這些樹並不是渾然一體,在某個方向、挨近地麵的地方開了一個一人多高的門。


    他瞬間就想起之前在幻心秘境塔底的發現,難道這些樹也是空的?想著他嚐試著去拉身後那樹的門板,沒想到它吱呀一聲,真的被他打開了。


    他走進去一看,這棵樹裏和幻心秘境的不同,竟是意外的幹燥清爽。


    他把口袋裏的手電筒拿出了擰亮,燈光掃視一圈後他赫然發現這裏是一個真正的房間。


    沒錯,非常標準的單間,靠著最裏麵的牆壁放著一張單人床,床邊是一個小櫃子,床尾是一套桌椅。


    更為神奇的是這些家具竟全是現代貨,而且並不是空的,床上被褥齊全,櫃子中掛了好幾件衣物,桌子上燭台、筆筒擺放整齊,甚至還躺著一個嶄新的筆記本。


    難道是二十年前的考古隊留下來的?


    白秀不得而知,剛要走過去看個仔細,一道閃電再次劃過夜空,就在這時,他心中突然一凜——他的影子被閃電的光芒應在地板上,而它之上赫然還有一道影子!


    背後有人!


    想也不想,白秀一掐法訣,將凝聚手心的青色靈芒朝後麵猛地一推。


    那人悶哼一聲,反應也很快,不等他轉身已消失不見,他追出去兩步就不得不停下來,茫茫林海夾雜著嘈雜的雨聲,哪還有對方的痕跡。


    白秀正驚疑不定,他的心髒卻突然急促的鼓動起來,強烈的危機感讓他如芒在背,幾乎就是那一秒間頭頂一道寒光在雨幕的掩護下朝他疾馳而來!


    幾乎是本能地,白秀飛快撲倒在地,遺憾的是他並沒有完全躲開,雖然避開了致命一擊,但那不知道是如同針一樣的東西瞬間鑽了左肩。


    劇烈的疼痛自傷口火燒火燎地傳來,更可怕的是第二點寒光也已如惡鬼一般撕咬而來!


    他顧不得思考其他,連忙翻身而起,緊接著身形一閃躲到了另外一棵樹後,他沒有查看自己的傷勢,甚至沒有動,隻是閉上眼睛屏息凝聽。


    急促的“嘩嘩嘩——”,是大雨打在樹枝上的聲音;


    輕緩的“噠噠噠——”,是有人從一根樹幹上跳起再落到其他樹幹上的動靜。


    對方正緊逼而來!


    這人出手實在太快了,一定要在他出手之前製服他,得想個辦法……


    白秀捂著傷口,發現刺入他肩膀的東西非常細,頓時有了主意,他忽地一掐法訣,卻不是將青色靈芒擊發而出,而是一掌拍在身前的大樹上。


    嘩嘩嘩、嘩嘩嘩、嘩嘩嘩——


    所有的葉子都抖動起來,很快其中一些掙脫樹枝的束縛,雨一般地落了下來。


    白秀瞬間出手,青色靈芒凝聚成一束,它如同一柄利刃,撕破葉雨,在它的掩護下,無聲無息、直取目標!


    對方痛哼一聲,顯然他已經得手,不過白秀絲毫不敢放鬆,他將原本纏在手裏的繩索一擲,勾住樹幹輕輕一蕩落在不遠處。


    那人顯然受傷不輕,氣勢卻不減,見他竟敢靠近過來,手中什麽東西一揚,便要擊發而出。


    白秀哪能讓他得逞,飛身一踢將它踢了開來,與此同時手上繩索一纏將他捆了起來。


    隻是他仍不敢大意,雖然剛剛查探過,此人隻是一個普通人,很快他看清了對方的模樣,這是一個四五十歲年紀的男人,矮小個子、身形落拓,好似一個野人。


    而落在他們腳邊的東西是一把白秀頗為熟悉的弩箭,它正是方心和方懸翦都使用過的那種。


    難道他是方家人,那他為什麽要殺自己?白秀將心中的問題問了出來:“你到底是什麽人?”


    “二十年,等了二十年,你還是來了……”男人喉嚨裏發出一聲怪笑,眼睛死死地盯著他,“修行者果然是一般人比不了的,我還是低估了你。”


    白秀覺得奇怪:“你認識我?”


    “認不認識你又有什麽關係,反正你是來殺我的……你們的本事也真是大,我躲在這裏竟然也讓你們嗅到了味道!”


    聽著聽著,一個念頭在白秀腦中冒了出來。


    這個年紀、能出現在這裏,又是有意躲避起來的,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一個可能。


    “你是孫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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