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此時此刻他既沒有與破魔之刃血脈相通的旁觀感,也沒有離魂時身臨其境的真實感,好似一切都隔著一層薄薄的雲霧,靠不近、看不清。


    嘈雜的議論聲從四周傳了過來,白秀看到台下似乎圍了很多人,卻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麽。


    他屏息一聽,卻隻能模糊地聽到幾個詞:“白秀……殺人……處死……”


    他瞬間想到,難道三家六派的懸賞令並沒有撤去,他已經被他們抓住了?


    可這不是一個夢嗎?


    他正疑惑,他手中的破魔之刃突然發出一聲清鳴,自行出鞘朝四麵八方斬了過去。


    慘叫聲和血腥味同時傳了過來,白秀迴過神,急聲喊道:“你為什麽要殺了他們?快迴來!”


    破魔之刃卻不理會他,將那台下的人殺了個幹淨,鮮紅的血液幾乎滿上了石台。


    突然一個人提著破魔之刃緩緩走了上來,那雙和他一模一樣的眼睛看著他,意味深長地一笑:“殺掉他們的不是你嗎?”


    嗬!


    白秀猛地抬起頭,劇烈的疼痛讓他清楚到自己終於真正的醒了過來。


    還想夢中那雙眼睛,他也不想繼續休息了,當即站起身,朝深淵底下沒有找尋過的區域走去。


    這裏儼然一道峽穀,寬度並不比真正的峽穀寬,卻是深了很多,白秀摔下甚至之前找尋的那片區域不過是其中一段。


    好在這下麵並無草木,如果遠處有什麽動靜,他也能清楚發現。


    越往裏走,腳下的路越發平坦,走到最後,白秀直接找到了一條小路,沿著這條小路走了大概一刻鍾,一個不大不小的圓形廣場出現在白秀眼前。


    這廣場直徑隻有十米,鋪就的石板呈放射狀,像是偶然形成,又像是什麽圖騰。


    廣場之後是幾層階梯,階梯之上又是一個這樣的廣場,它們一層比一層低,形成一個峽穀中的峽穀,一直延伸到上千米開外。


    這樣的組成,白秀沒來由的想到了明月島秘地那些祭台,不過這些廣場的數目卻是多的多,白秀數了數,足有十八個。


    它們如同明珠,被曲折反複的階梯連成了一串,遠遠看來,當真十分壯觀。


    白秀緩步朝最裏麵的那個廣場走去,一邊觀察著四周,很快他發現兩個廣場的邊上都有一個刻度,好似這些圓形的廣場是一個又一個日晷。


    直走到最後,他也沒有發現其中規律,這些刻度似乎是胡亂留下的。


    這小峽穀底部,除了那個廣場就什麽也沒有了,一麵大約十米高的崖壁聳立其後,好似它們的守衛者。


    突然白秀竟也覺得眼前的情景熟悉了起來,繼而腦中靈光一閃,當即想了起來——這裏的地勢竟與明月島那地宮外極為相似!


    白秀心中頓時一動,如果隻是單單一條,他或許難以聯想到那天的經曆,但這圓形廣場和廣場後的崖壁,讓他腦中沒來由地冒出一個念頭。


    難道這崖壁之後也有一個通道?


    他向來不吝於將自己的想法加以嚐試,當即抽出破魔之刃劃破手心,對照當初發現暗道的位置施展起出血照魂引及蹤之術。


    但越看他臉上的驚疑之色變越多了幾分,直到一股寒意攀上他的後背,他這才迴過神來,連忙收了秘術。


    “怎麽會是這樣……”白秀喃喃自語,手上卻沒有停歇,破魔之刃奮力一紮,便深深插入了石壁。


    和有無牆不同,這種觸感倒像是石壁上設置了什麽機關,白秀連刺了七下,他身前的石壁突然劇烈顫動了起來,緊接著一聲悶響,一邊的石壁竟緩緩打開了。


    他的神色仍有些凝重,待石壁後的東西露了出來,他飛快看了過去。


    繞是意料之中,他仍是愣在了原地,隻見離他不到一米的地方,兩米見方的洞口裏,竟是層層疊疊幾乎擠滿了整個通道的白骨!


    白秀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他分不清這是失血過多的征兆還是那個可怕的念頭如一盆冷水將他澆了個透。


    因為他突然想到一點,如果這些屍骨就是闖入這裏的人留下的,他的父母、甚至於方心他們是不是就躺在裏麵?


    他沒有勇氣去證實,當然眼下的狀況,他也沒有體力去將這屍山骨海搬開,他隻是想到一點,難道這裏一直住著一個人幫他們收屍,不然他們為何整整齊齊地躺在這裏?


    他心中一動,連忙走過去仔細查看起來,很快他就發現了一點,也鬆了口氣。


    單看這些白骨的腐蝕程度,絕不可能是近幾十年內的,估計是很多年前發生過什麽大災難或者是屠殺,這裏應該是個群體墓。


    “關心則亂……”白秀自嘲一笑,不過這對他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他正欲去其他地方找尋,一陣奇怪的響聲突然從那白骨堆後傳了過來。


    哢嚓、哢嚓、哢嚓——


    好像什麽異獸正忘我地吞食著這些白骨,緩緩朝他擠了過來,白秀當即掐了個法訣,將破魔之刃一蕩,警惕地盯著那裏。


    嘩啦、嘩啦、嘩啦——


    被它一頂,無數白骨斷裂開來朝兩邊翻了過去,他正疑惑,一道劍光無聲無息就朝他從那缺口斬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他手中破魔之刃一撩便架住了對方的攻勢,但那劍氣卻裹挾著一股強勁的靈力非常刁鑽地一撲,他重傷之下哪能抵擋得住,瞬間被它擊中了左肩。


    殷紅的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肩膀,他不退反進,破魔之刃一遞削了過去,瞬間刺破了對方的衣襟,直逼其要害。


    轟——


    白骨被兩股靈力一擊,如雨一般紛紛落到了左右,而與此同時,他竟看到兩個無比熟悉的人影!


    “阿心?!”他將刀刃靈力卸去,任由那劍鋒刺下——此時此刻,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你沒事真地太好了。


    “白秀?白秀!”方心撲進他的懷裏,也是喜極而泣,“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們的……”


    方瑾皺了皺眉,連忙幫他止血,但見他身上其他傷勢,終於克製不住怒火:“他們跟你動手了?”


    喜悅過後,白秀終於冷靜下來,搖了搖頭,將事情來龍去脈這麽一說,最後問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見他重傷之下難掩疲倦,方心又是感動又是埋怨又是後怕:“下次可不能這麽莽撞了,要是我們沒事,你卻……你讓我怎麽辦?”


    白秀驚訝於她對自己的態度,目光不由看向方瑾,後者笑道:“阿心當然是想通了。”


    方心紅了臉,聲音越發小了下去:“那時候我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可也沒有想別的,就是想……想如果我死了,以後可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終於鼓起勇氣看向白秀,誠摯的目光幾乎灼傷他的眼睛。


    “白秀,我想明白了,不管你是什麽人、你做過什麽,你都是我愛的那個人,我不知道將來會怎麽樣,但我知道我以前愛著你、現在也愛著你,這就夠了。”


    白秀沒有想到一場生死即便沒有徹底衝破方懸翦給她的牢籠,卻也衝出了她的桎梏。


    可他又能怎麽辦?一切迴到最初的地方,似乎又到了他下定決心的時候。


    方心依偎在他懷裏,說出的話就如那天的海誓山盟:“白秀,我決定了,等迴去就讓父親退婚,我要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白秀怔怔地聽著,白晏當時的話好似仍在他耳邊迴響:“以你的秉性,你絕不會放棄尋找他們,可這一途注定充滿了兇險,你忍心讓方心賭上自己的性命和你一起涉險嗎?”


    今時不同往日,道理卻也未變,既然他能狠下一次心,為什麽不能再作一次決斷?


    想著他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便掙脫了她的懷抱,轉身對方瑾道:“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麽能離開這裏的線索?”


    他明顯迴避的態度讓兩人都吃了一驚,方瑾皺眉問他:“你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方心眼睛一紅,抬頭看著他,抹了抹眼淚勉強一笑:“白秀,你是怪我之前丟下你嗎?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我也有很多疑問,也就是到現在我才想明白,所以,你能不能給我、也給我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她哭得肝腸寸斷,白秀何嚐不是心如刀絞,但確實如他二哥之前的評價,他性格之中有一種固執,打定主意就不會再迴頭,索性讓她徹底死了心。


    “阿心,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會有結果,既然有幸結束了這一切,又何必再自尋煩惱。”他說道,“走吧,能不能從這裏出去還是個未知數。”


    方心的眼淚簌簌落了下來,見方瑾欲言又止,她苦笑著搖了搖頭:“二哥,別說了,都怪我……”


    方瑾歎了口氣,也不能不管,見白秀已經轉身離開,也追了過去,隻是一句話在口中打轉,最後他卻指了指那圓形的廣場:“你的情況不太好,要不先過去休息一下?”


    白秀點點頭,和他坐下後才又問起之前的情況:“你們到底怎麽掉下來的?”


    方瑾組織組織了言辭:


    “說也奇怪,當時我們和方淩他們進了城,轉了一圈都沒有發現什麽,最後就去了那中心的湖,當時大家也都沒有注意,突然就聽到阿心叫了一聲。


    我見她竟然被什麽東西往下拉,便也過去拉她,但那東西力氣大得很,我和阿心都被拽了下去。


    我們掉下來的時候突然被什麽力量托了起來,等落到底下又被它拽進了那個暗道,起初那裏並沒有出口,直到你來。”


    “力氣很大的東西?”白秀喃喃自語,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麽——方瑾提到的東西會不會就是方懸翦的子傀?


    其實他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方懸翦對劫生天的東西誌在必得,但他們一路走來卻始終沒有發現她的蹤跡,這很不尋常,既然那個假方懸翦沒有劫生鼎碎片也能進來,她自然也可以。


    思緒飛轉之間,他又想到了之前的疑點,恍然道:“是她……她就是方懸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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