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不是拖泥帶水的人,沒多久沉入了河底。


    四下光線本就昏暗,水底更不用說來,他估算了一些入口可能存在的位置,憑著感覺一點一點在河底摸索。


    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他打算上去換氣的時候,一股水流悄然從他身邊推了過去。


    他心中一動,順著水流遊過去一看,它已經消失在河床某個角落。等他將四周的淤泥清理幹淨,一個洞口漸漸出現在他眼前。


    白秀鬆了口氣,他一邊考慮要不要帶文琅一起過去,一邊浮上水麵。


    “文琅……”他的話戛然而止,河岸上空無一人,就這一會兒功夫小女孩竟然不見了!


    他頓時一驚,不過眼下尚無法得知到底是她自己離開了,還是有人擄走了她、那個人是不是還在這裏,他並沒有輕舉妄動。


    最後他悄無聲息地上了岸,小心翼翼靠了過去。


    見周圍沉寂一片,確實沒什麽動靜,他在附近仔細查看了起來,突然他目光一定,之前文琅坐那休息的石頭上似乎放著什麽東西,試探著一摸,他怔住了。


    他摸到了一個手機。


    對,就是一個手機,輕、薄,冰、涼,光、滑。


    對於現在的人來說,手機幾乎是必需品,所以他沒有理由會認錯。


    可對方擄走了文琅——他之前留意過,文琅並沒有把她的手機帶下來,這應該不是她的——還給他留下一個手機,到底會有什麽目的?


    他按亮手機解了鎖,手機壁紙是一張照片,也就是這張照片讓他後背驀地攀上一陣寒意。


    照片上,他正背著文琅往前走,而他的身後赫然跟著一個人!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手機屏幕,但照片很不清晰,他隻能勉強看出那人是個男的。


    可就是這樣一個模糊的背影,竟讓他覺得此人有些眼熟,然而讓他細想他怎麽也想不起來。


    突然想到了一點,這樣的畫麵似乎是從一個視頻裏截取的,會不會這手機裏還保存了視頻?


    他將手機翻找了一邊,果然找到了。


    這是一個隻有八秒鍾的視頻,畫麵裏依然是他背著文琅在走,那個人如同影子綴在他們身後,他卻毫無所察。


    白秀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黎春手機裏的錄音,如果還原當時的情景,恐怕與這視頻中的情況十分相似——也有人悄無聲息地跟在他身後。


    他們會是同一個人嗎?


    那個人會不會還在這裏?


    手機裏有沒有別的什麽線索?


    白秀無從得知前麵兩個問題的答案,便將手機的內容又仔細地翻了一遍,可惜除了這張照片和這段視頻,裏麵再也沒有其他有用的信息。


    他不知道對方此舉的用意,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人也一定在打罔靈塔的主意,隻有他能找到它,所有的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他打定主意,將手機也收入防水袋,再次潛入水中,然後找到之前的入口,緩緩擠了進去。


    這是一個泥巴洞,看上去狹小,實則很容易通過,不多久四周又開闊了起來。


    洞的另一邊也是一條河,不同的是河麵有淡淡的光線灑下來,映在河底,盈盈的一片。


    看來這趟沒有白來,白秀心中一定,重新鑽出水麵。


    頭頂無數燈火將眼前的空間照得透亮,不遠處竟是一個無比廣闊的巨罅,巨罅之上赫然是層層疊疊、互相勾連的紅色階梯!


    他突然有種錯覺,這些階梯本是圍著一座塔搭建的,而這座看不見的塔就是真正的罔靈塔!


    他連忙將這莫名其妙的念頭甩開,小心爬上岸,在附近仔細觀察了一番。


    眼前的確是個巨大的深坑,比之世界最著名的天坑怕也毫不遜色,甚至麵積更大、深度更高。


    這讓他想起了鬼女的空間,難道下麵也有一個城市?


    不過眼下他對階梯所連接的地方更感興趣,那似乎是個祭台,但它為眾多建築所擋,他站在下麵根本看不清楚,隻能爬上去再說。


    白秀沉思再三,決定試試。


    他不知道陽核究竟放在那裏,但比之那無底的深淵,上塔似乎更容易,倒不如上去看看再做打算。


    不一會兒他到了第一層。


    這些階梯似乎是由什麽透明的材質製成的,清晰度非常的高,白秀甚至可以看到裏麵密密麻麻的紅沙,這也是階梯為什麽呈紅色的原因。


    他難免想到一個問題,難道這些紅沙和之前那紅色的塔是同一種材料?


    這讓他心中生出一絲不安,如果陽煞之氣湧現,這些沙梯會不會也會分崩離析?


    不過上都上了,再畏首畏尾不是他的性格,當即加他快了腳步,又向上翻了幾層。


    原本他以為這上麵會有什麽機關,但沒想到一路順利,不到半個小時,他就走到了階梯的盡頭。


    白秀停下了腳步,前麵隻有一個四五米寬的平台懸於空中,顯然沒有路了,看來這裏就是他的目的地。


    但讓他驚訝的並不在此,而是那裏竟站在兩個人。


    於斂提著文琅麵無表情地轉過頭來,直到看到白秀,他才露出一個詭譎的笑容,眼中寒光閃過,似是絕望,又似瘋狂。


    而文琅低垂著頭,似乎暈過去了。


    “你終於來了。”他嘿嘿笑道,“我已經等不急和你玩這個遊戲了。”


    白秀心中猶疑甚深,他不覺得帶走文琅、留下手機的會是於斂,因為他沒有必要這麽故弄玄虛。


    除非帶走文琅和留下手機的並不是同一個人……


    見他默不作聲,於斂卻是不以為意,隻冷冷笑道:“你的時間不多了。”


    白秀聽出他言中深意,蹙眉問道:“你到底要做什麽?”


    於斂卻突然問道:“你知道冥沙是什麽東西嗎?”


    不等白秀迴答,他自己已經答道:“你也說過,世界七靈萬物皆有陰陽,靈有至陰至陽,物自然也有。


    這冥沙便是其中之一,陰冥沙不僅可以阻擋陽煞,而且還有淨化之功效。


    隻是每淨化一次,便會重組一次,這便使得它和陽冥沙一樣,也可以做有無門之用。


    之前我們進來的石壁便是陽冥沙所製造,那紅色的塔便是陰冥沙組成。”


    白秀了然道:“看來你比我想象的更了解這裏。”


    “你也一樣。”於斂意有所指地道。


    旋即他又是一笑:“可惜你終究大意了,讓我先上了塔。


    這些階梯用冰和陰冥沙調製而成,本應該難以讓陽煞侵蝕,但我卻想到了一個辦法,你知道是什麽嗎?”


    他得意笑道:“那邊是‘物極必反’,隻要往塔裏注入足夠的陰氣,它們便會被自己逸透的陰氣撐破,讓陽煞乘虛而入。”


    於斂笑容越發詭譎道:“再要一分鍾,這裏便會整個垮塌,我們誰也跑不了。”


    白秀忽而道:“你已經知道了。”


    於斂似哭還笑,指著他們腳下,歇斯底裏地吼道:“我當然知道!當年我就是站在你那個位置,眼睜睜地看著她掉入了這萬丈深淵!可我救不了她、救不了我們的孩子……”


    白秀心中一沉,於斂看似瘋狂的話語卻直指一個問題,既然他早就知道蘭素已是,那麽久意味著他是故意將他們引到這裏來的。


    那他的目的是什麽?


    是他因為二十年前的事遷怒他父親,繼而對自己懷恨在心,還是他隻是一顆棋子,有人利用他的仇恨操控著這一切。


    如果是後者,那麽這個執子的人是誰,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不過眼下這些已經不重要了,腳下劇烈的顫抖如期而至,白秀幾乎站立不住。


    突然文琅一聲驚唿,竟是被震醒了過來。


    她一見到白秀,便想衝過來,卻不想於斂從死死抱住了他。


    小小平台緩緩傾倒,而他們也隨之往一邊滑去!


    糟了!


    眼見兩人就要滑落,白秀顧不得其他,撲過去緊緊拉住了兩人的手,而他們的身體已經滑下去大半。


    文琅看了看腳下萬丈深淵,已知道眼下的處境,仰頭看著他哽咽道:“白秀哥哥,快放手吧,不然我們都活不成了……”


    白秀安慰一笑,傾盡全力一拉,兩人竟是紋絲不動。


    怎麽迴事,靈力用不了了?!


    他下意識看向於斂,對方果然詭異笑了起來:“沒了你依仗的力量,你也不過是個普通人,這樣才公平對不對?


    好了,現在你可以做出你的選擇了,你的力氣隻能拉一個人上去,你選她,還是選我?


    當然,我是個壞蛋,不值得你去選,為了增加籌碼,我在堤莊的水井中下了毒,隻有我活著迴去才能解開。”


    見白秀臉色越發慘白,於斂知道這是他力竭的預兆,便笑道:“快選吧,和二十年前你父親一樣,希望你做出正確的選擇!


    現在我身上也背著如此多的人命,該選我了吧?”


    白秀隱隱猜到二十年前到底是何境況,但他卻無法抉擇。


    蘭素還是水秋,於他父親來說,不過是陌生人,那麽他能理性地選擇犧牲最少的方案。


    那麽他呢?


    他低頭看著文琅,她稚嫩的臉龐滿是淚水,眼中的絕望並不能掩蓋她的不舍。


    她在想她的父親和姐姐,還是想去外麵的世界看一看?


    堤莊的人呢?


    他們為了不同的目的守在這裏,臨死前會不會也在想念他們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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