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站在原地,高深莫測地看著她:“你是我父親的故交,與我二哥也羈絆匪淺,我不會殺你……交出劫生鼎碎片,自行去吧。”


    “哈哈哈……”方懸翦好似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歇斯底裏地大笑起來,直笑得傷口再次崩裂,她才痛苦地蹙緊了眉頭。


    幾秒後,她緩緩抬了抬頭——一張臉頰就算沾滿了血汙也依然豔麗萬分——超脫地看著他,仿佛看透了一切。


    “你在賭,賭我傷得比你重;你更在賭,我不會看穿你的計劃……我猜你現在也不好受吧。”


    她仰著頭,欣然地審視著他。


    “就算你是禦靈天才,能完全支配明貪狼玉闕靈化出武器的同時調用其本靈,但這以一化二的法門你恐怕隻能勉強為之,這四把出岫刀讓你付出的代價未必比我小。”


    她眼中浮動著幾分懷念:“你父親在你這麽大的時候,也是做不到的。”


    “至少我占據了先機。”白秀終於開口,“即便我現在殺不了你,可你也殺不了我,你殺不了我,你就輸了。”


    “沒錯,放虎歸山,最後隻會咬了自己,不過——”方懸翦轉了轉眸子,“你以為我會想不到你想對我下殺手嗎……你有後招,我也有。”


    她話音未落,白秀腳下的地麵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他猛然明白了什麽,神色驟然一變。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這麽一個傳說,這德山山脈中不僅有最神秘的幻心秘境,還有深不見底的龍行潭。”


    方懸翦得意一笑,“雖然我傷得重,可我還能動,你是不是又自作自受了?”


    她一瘸一拐地往後退去,視線始終沒有離開白秀,儼然是在欣賞他的絕望。


    “外麵早就布下天羅地網,以你現在的狀態,你又能逃得出去嗎。”白秀沉聲道。


    方懸翦勝券在握:“就憑跟你一起的那幾個垃圾?”


    “看來你並不了解江家人,不然蓬城江家何以發展到如今這般規模,他們就算再喜歡內鬥,也明白家族利益高於一切的道理,劫生鼎碎片唾手可得,天驕怎會繼續沉寂?”


    方懸翦神色一僵,繼而冷哼一聲。


    “我逃不逃得了起碼還是個未知數,你就不一樣了……隻要我能活下去,哪怕希望再渺茫,劫生天裏的東西遲早是我囊中之物,怎麽看也是你輸了。”


    “是嗎?”


    她種種表現讓白秀對在明月島的那個疑問有了答案,即便他現在還是無法肯定她和江陵有沒有搭上線,但方懸翦顯然並未參與當初的行動。


    意識到這一點,他有些憐憫地看著對方,緩緩舉起了在天機牽星陣拿到的那枚劫生鼎碎片,遺憾道:“既然如此,那就讓這個遊戲徹底結束吧。”


    “怎麽可能,它不是……”


    方懸翦臉色一片煞白,她顧不得身上的傷就要撲過去搶奪白秀手上的劫生鼎碎片。


    然而就在這時,幾聲悶響自地底翻湧而上,連帶著整個地麵都晃了幾晃。


    轟——


    炸雷一般的巨響瞬息間破土而出,直叫山搖地陷,仿佛那天都要傾倒。


    待塵埃落定,原來的位置塌出了一個足有二十米寬的地洞,哪還有白秀的身影。


    方懸翦瘋了似地爬到洞口搜尋著,可地洞深不見底,就算是大羅神仙掉下去怕也早就摔成一團肉泥。


    “咳!”


    她痛苦地吐出一口血水,掙紮著站起身,轉身離去。


    “完了,全完了……”她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抬頭看向如墨的天空,眼裏渾然隻有絕望,“我終究還是救不了你。”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另一邊白秀以為自己又做夢了。


    一個聲音輕輕地唿喚著他,縹緲得不似現實裏的,他很想問,但心口如同壓著一塊石頭,別說出聲,連唿吸都有些困難。


    “白秀……”


    那個聲音終於近了很多,讓他足以聽清說話的是誰,可他仍想不起此人的麵容,對方的聲音讓他覺得有些熟悉,又似乎無比陌生。


    什麽東西遞了過來,輕輕靠在他的嘴邊,他突然感到口渴,試探著喝了幾口。


    血腥味撲麵而來,這時他才明白自己喝的好像是血,他有些抗拒地撇了撇頭,然而那令人作嘔的鮮血還是源源不斷地灌入他口中。


    他隻得拚盡全力睜開眼睛,然後看到了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唿!”白秀猛地驚醒過來,恍然記起自己的確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劇烈的疼痛從手臂傳來,他連忙迴了迴神,略一檢查,倒是放下心來,原來它隻是脫臼了。


    他將關節複原,心裏著實鬆了口氣,老實說,他還以為自己怎麽都得摔成重傷。


    當然,眼下最重要的事還是得先離開這裏。


    他不禁抬頭看了看,四方崖壁無限向上延伸,最終匯聚成一個光點,讓他根本無法估量這鬼地方到底有多深。


    其實他應該感到慶幸,如果不是它足夠深,也許他已經被方懸翦滅口了。


    不過……


    他目光四下一掃,洞底光禿禿的一片,除了石頭泥土,還是石頭泥土,他困在這也隻是晚死幾天罷了。


    好在白秀不是輕言放棄的人,他將東西點了點,確認沒有遺失重要的物品後,將周圍摸索了一遍。


    千萬年來,地殼不斷運動,指不定這地洞底下會有一些縫隙可以通往別處。


    功夫不負有心人,過了一個小時,在一堆泥土底下,他清理出了一條勉強可以擠進去的裂縫。


    對此白秀抱有很大的希望,因為從外麵看過去,這裂縫深處似乎還沒有到底。


    他用破魔之刃將裏頭石壁上原本就有的凹陷鑿深了一些,借助它們緩緩爬了下去。


    裂縫的走向大致是向下的,怪石嶙峋的兩壁使得路程比向上還要艱難,他爬了四十來分鍾,耗盡的體力讓他不得不停下來休整。


    也是這時候他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異樣,似乎自這次醒來後他就很容易感到疲倦。


    不過他也沒有太在意,方懸翦之前沒有猜錯,超常使用明貪狼玉闕讓他也付出了一些代價。


    更何況他還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了下來,就算最後用玉闕的靈力卸去了部分衝勁,可那時他已是強弩之末,搞不好最後受了內傷。


    目前更值得他深思的是另外一個問題,這條裂縫的深度大大地超過了他的預期,如果盡頭遠在地底,他是否還有繼續往下走的必要。


    可若要迴頭,一切的努力都白費了,白秀感覺到了自己的魯莽,準確地說,他好像高估了自己的狀態。


    隻是開弓哪有迴頭箭,如今之計,他也隻有咬咬牙,繼續爬下去。


    好在事情的發展並沒有讓他失望,也就繼續向下攀爬了三四十米,他發現裂縫一改走向,居然橫著往西邊去了。


    更讓他意外的是這東西向的裂縫延伸了十來米,漸漸變得寬闊,兩邊的石壁也越發規整,呈現出了不少人工開鑿的痕跡——這裏竟有人類活動的跡象。


    白秀不由加快了腳步,沒多久一個足有三四十平米大的岩洞出現在他眼前。


    當然,與其說是洞,不如說它是個房間更來得貼切,裏頭床、櫃、桌、椅、被褥、衣服,一應俱全。


    他沒來由地想起了那個黃金打造的屋子,這房間的布置和它的一模一樣,不同的是這裏更具生活氣息,宛若住在這裏的人隻是出去遛個彎,很快就會迴來。


    不過他或者他們恐怕不會再迴來了。


    白秀摸了摸桌上的灰塵,厚厚的一層,粗略估計,起碼有個十多二十年沒人住了。


    無論如何,這裏深處龍行潭地底,如果真和罔靈塔有關,說不定會藏著什麽線索。


    他想著仔細搜索了一遍,可惜並沒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東西,隻能憑衣物款式猜測,這裏曾經住著一對夫妻,他們年紀不會太大,因為其中一部分衣物的款式放在當年也還算新穎。


    白秀放棄了繼續勘查的打算,正欲離開,結果剛走到門口,腳下突然崴了崴。


    他心中一動,連忙蹲下身扒開那快歪斜下去的石板,一個雙手寬的石匣子果然顯露出了身形。


    他將它小心取出,看桌上的油燈還能用,他點燃了一盞,坐在桌前仔細研究了起來。


    石匣子裏隻有一封信,他翻過來一看,瞬間怔住了——上麵寫著簡簡單單的四個字,“白秀親啟”。


    是有人故意把信放在這裏,還是房間的主人知道很多年後他會來,所以留給了他?


    如果是後者,他隱隱猜到寫這封信的人會是誰,有感於前車之鑒,白秀沒有遲疑,直接取出信紙往下讀。


    “白秀,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和你父親也許已經離開了這個人世,你也應該知曉了很多事情。


    對你的隱瞞和傷害,我們無顏請求原諒,隻希望你不要因為我們的欺騙而放棄對命運的反擊。


    你放心,所有的問題我們都會給予你答案,不過要在適當的時候,他們會殺掉過早知道結局的人,隻有當你足夠強大,我們才可以放心地把真相告訴你。


    現在,我們隻能給你一點提示——小心身後,‘蛩聲’來了。”


    白秀本能地迴頭一看,旋即啞然失笑,他父母信中提到的身後自然不是指他現在的身後,而是一個比喻。


    他們說的真相是什麽,所謂的蛩聲又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它會不會就是當年楓葉林一役的幕後推手,和瀛洲有關係嗎,畢竟當年是他們滅了明月島滿門?


    這一切白秀都無從得知,他隻能盡可能地分析分析,信中最後一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身後,除了指代位置,還有一層意思就是支持者,那麽他的支持者是誰?


    白秀心裏無可避免地一沉,他的身後是他的親人、明貪狼司、白家,也是他的愛人、他的朋友。


    難道這些人裏早有人涉身其中?


    他無法懷疑自己最親近的人,逃避似地想到一點,這封信出現在這裏實在太過蹊蹺,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它是由什麽人偽造的,其目的就是為了離間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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