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澈語結。


    師公眼珠子一轉,勸道:“時間緊迫,我們先出去再說其他的,到時候我任憑你們處置就是了,再耽擱下去,等出口關閉了,那就誰也逃不了了。”


    白澈狠狠地瞪了師公一眼,他知道白秀說的斷後,可不止是阻擋陰獜這麽簡單,而是要毀掉它,不過……


    師公雖然可惡,但他的話倒沒錯,他們留在這裏討論來討論去也沒什麽幫助,還不如先出去讓白秀再無顧忌。


    想著他點了點頭,抱著張明平從缺口處鑽了出去。


    一道陽光灑下,白澈下意識伸手擋了擋,熟悉的場景透過指縫映入他的眼簾——他們終於出來了。


    他心中一喜,連忙迴頭想叮囑白秀幾句,下一秒卻再也說不出後麵的話了——眼前哪還有什麽縫隙,隻有一顆圓溜溜的石頭靜靜地躺在那裏。


    白澈呆立原地,不知如何反應,裏麵的師公何嚐不是如此。


    他欣喜萬分地攀上縫隙,眼見馬上就能爬出去,哪想後麵伸出來一雙手死死地抱住了他。


    他迴頭一看,不是張飛傑又是誰?


    師公又驚又怒,奈何身體卡在縫隙中動憚不得,隻能向白秀求助:“小兄弟,快幫我把他拉開,我出不去了!”


    白秀尚未開口,張飛傑一聲哀嚎,放聲痛哭起來。


    “謝天師,我知道你道行高深,一定能降服這怪物,不讓它禍害村子,我也能放心地去。”


    他哽咽道,“我聽信此人蠱惑,殺害兄嫂,又謀害其他無辜之人,犯下這等罪孽,哪還有臉苟活於世……”


    眼見張飛傑死誌漸生,師公慌了,對方對他恨之入骨,怕是要和他同歸於盡。


    他慌亂道:“你忘了這小兄弟剛剛說的話了嗎,你要死也不能連累他啊,他救了明平,也算為你們張家留了條血脈,可是你的大恩人呐!”


    “閉嘴!”張飛傑怒目圓睜,一動不動地盯著他,“我們一家會落得如此地步,你不是最清楚嗎?


    當年若不是你挑撥我爹媽和我兄嫂的關係,我絕不會從明平口中聽到他們不和的話,也不會誤會我哥哥,更不會殺了他和大嫂,不會一錯再錯最後萬劫不複!”


    “我說什麽,你們就信什麽啊?”師公反駁他,“事情發展到眼下這個局麵,難道不是因為你們太愚昧麽?


    再說了,你把那些人引誘到這裏喂陰獜,還不是貪戀它的力量,又關我什麽事?


    敢作就要敢當,老是為自己犯下的錯找借口,你爹媽送你讀那麽多書,我看都白讀了!”


    “你!”張飛傑一口鮮血嘔了出來,顯然氣得不輕。


    但他向來嘴笨,說著說著就被師公的歪理繞了進去,隻能破口大罵:“老王八羔子,今天你休想出去!”


    師公還想譏諷幾句,白秀已再次念出咒語:“一魂為天,木生火,爐!”


    一團熊熊火焰唿嘯著飛了出去,最後仍是撞在了什麽東西上。


    不過這次與之前不同,火焰很快就蔓延了開,一個龐然無比的輪廓在空氣中漸漸顯現了出來。


    師公聲音嘶啞:“完了,完了,它來了!”


    陰獜怒吼著現出了身形,緊接著四足一踏,那火焰被它直接甩了出去。


    它目光兇惡地注視著白秀,顯然視他為眼中釘,然後毫不猶豫地蓄力衝了過來。


    “把陰盤給我。”白秀不動如山,隻對師公說了這麽一句話。


    後者愣了愣,趕忙照他說的做,將陰盤甩了出去,不等它落下,白秀手輕輕一揚,也擲出了陽盤。


    兩盤相撞之下大放光芒,渾圓的太極圖氣勢磅礴地迎了上去。


    轟——


    虹——


    在撞擊的巨響和它自己的嘶吼中,陰獜被青紅兩道光芒緊緊纏住,一時近不了分毫。


    “擋、擋住了?!”師公不由咋舌,陰陽兩盤的力量他最清楚不過,它們絕對沒有辦法和陰獜相抗衡,能擋住它當然要歸功於白秀。


    師公正要殷勤地誇讚幾句,白秀身形一晃差點栽倒在地——他剛剛那一擊看來也隻是勉強為之。


    陰獜的確極有靈性,見白秀受傷,它一聲長嘯又要往這邊衝。


    白秀當即將靈力繼續往前推去,青紅光芒一盛,不僅讓陰獜寸步難行,更是迅速化作一張光網將它緊緊縛在其中。


    “天啊,他這是要將它重新封緘?!”師公瞠目結舌地道。


    張飛傑欣慰一笑,又有些擔憂地自語起來:“希望他能成功,不然村子……篾姑……明平……”


    好在白秀並沒有讓他失望。


    青紅光網越收越緊,陰獜雖不甘於降服,卻也不斷縮小著身形,到最後隻剩下巴掌大。


    “成了?”


    不僅是張飛傑,白秀自己也鬆了口氣。


    然而就在他要給予陰獜致命一擊的時候,那青色光芒一閃,竟是退開了。


    紅光獨木難支,很快也消散不見。


    白秀霍然迴頭,如果他能看見,就能發現師公臉上赫然是得意的笑容。


    陰獜失去鎮壓,一聲怒吼,不及變迴原來的模樣,一踏足疾如迅雷地朝白秀衝去。


    “小心!”張飛傑急聲喝道。


    可惜他的提醒太遲了,白秀不及運靈,一股恐怖至極的力量整個撞了上來。


    他悶哼一聲,倒摔了出去,口中湧出的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衣襟。


    “你個王八蛋!”張飛傑不顧一切朝師公攻去,然而後者反應超乎他的想象,一伸一縮就從他這疾風驟雨般的攻勢下逃脫了。


    張飛傑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咬牙切齒地道:“難怪我剛剛攔得住你,原來你一直在演戲!”


    師公好整以暇地拾起陰陽兩盤,一邊欣賞一邊感慨:“我不演一演,能這麽容易收服陰獜、拿到陽盤麽?”


    他不再理會張飛傑,轉而看著白秀得意一笑:“嗨呀,這次多虧了你。


    要沒有你先滅滅它的氣焰,我也沒把握降服陰獜,更何況你還帶來了陽盤……你怕不知道,五十年了,我想得到它已經整整五十年了。”


    “嘿嘿,你們不識貨,真以為這一對陰陽盤隻是普通的屍盤麽?


    它們合在一起叫做‘天地閻羅盤’,是我明家除了五寶之外最緊要的東西,沒想到另一半在你這裏……”


    他自顧自地說著話,“褚秋那婆娘說什麽陰陽兩盤不能混用,陰盤要男弟子佩戴,陽盤要女弟子佩戴,否則使用者體內靈力會陰陽失衡。


    哼,你用了這麽多次不也什麽事都沒有,我看她立下這個規矩就是想將這‘天閻盤’據為己有!”


    聽他說著,白秀又咳出一口鮮血。


    師公哈哈一笑:“好啦,等我得到陰靈元丹,你們就是喂養它的第一口‘養料’!”


    他將陰陽兩盤一並擲出,青紅光芒再現,飛馳著朝陰獜纏去。


    陰獜憤怒嘶吼,身體如充了氣的皮球,隻用了幾秒鍾的時間就已經恢複了之前的龐然模樣。


    “不可能!”師公瞪大了眼睛,幾乎忘了動作。


    突然他一聲慘叫,連陰陽兩盤都不及收迴,十指拚命在身上撓抓起來。


    不消片刻,他被自己抓成了一個血人。


    如此慘狀,張飛傑看著也是膽顫心驚,不過很快他明白了過來:“難道就是陰陽失衡的後果……”


    不等他把話說完,陰獜又是一聲長嘯,緊接著雷聲大作,天地也隨之晃動起來。


    “完了,它要撕破這個空間出去,就和人類分娩一樣!”


    張飛傑說著話,下意識去看白秀,見他勉強支撐起身體又吐出一口鮮血,便知他也無能無力。


    憤怒、焦灼、絕望,在張飛傑心裏來迴翻湧著,他跳過去一把拎起師公,吼道:“你這個蠢貨,這下完了……全完了!”


    他跌坐在地,失聲痛哭:“篾姑、明平,我對不起你們!”


    或許是為張飛傑的情緒所感染,白秀也不知自己哪兒來的力氣,掙紮著站起了身。


    他踉蹌幾步,拾起天地閻羅盤,然後毫不遲疑地扯下了眼間的鎮魂束。


    他靜靜地看著陰獜狂奔而來,將兩盤穩穩一擲。


    “姑姑以前說過,九幽封魂下的鬼眼不一定就是禍端,惡者持之為惡、善者持之為善……今天就請你幫幫我,絕不能讓它逃出此地危害人間。”


    陰冷感從他眼中蔓延開,兩道光芒飛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來得璀璨。


    它們互相纏繞,勇猛無比地朝陰獜撲了過去。


    後來怎麽樣了,白秀已經記不清,當時他隻覺得眼前慢慢地由清晰變得模糊,所有的聲音也都離他而去,整個世界變得無比的純淨和安寧。


    他恍惚想道,如果死亡都像此刻一樣美好,是不是就沒有人會再懼怕它?


    忽然,一雙手覆在了他眼睛上,它們明明也是那麽冰冷,卻給予了他渴慕的溫暖。


    “以後不準這麽做了。”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迴蕩著,“誰也不值得你去救,而沒有底線的善良不過是對惡的縱容。”


    她幫他把鎮魂束重新係好,繼而手一揮,澎湃靈力霍然湧出,青紅光芒隨之暴漲,將陰獜緊緊縛住。


    它拚命掙紮,卻無法阻止身體的消融。


    砰地一聲脆響,最後它身形一抖,化作一顆拇指大小的珠子滴溜溜地在半空中直打轉。


    她將天地閻羅盤和封住陰獜的封緘都收了起來,拉了拉白秀:“走吧,這個空間馬上就要崩塌了。”


    另外兩人都看傻了,直到頭頂傳來唿喊,他們才迴過神來。


    張明平從那縫隙中露出一個腦袋,驚喜道:“小叔叔,快出來,白大哥的姑姑來救我們了!”


    他欣慰地看了看自己侄子,然後一把抱住師公直往下墜去。


    “去死吧,去贖罪吧!”


    “你瘋了!”


    轟——


    天塌地陷之間,張飛傑臉上神情越發猙獰,不顧師公拚命掙脫,死死抱住他不放。


    不出幾秒鍾,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空間崩落的雲霧之中。


    最終,塵埃落定,世界重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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