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頭看了看搖搖欲墜的洞壁,轉頭對二人道:“這裏馬上就要塌了,快走吧!”


    他們跟著她朝井底潛去,遊了好一會兒,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這才顯露了出來。


    他們從中魚貫而入,向上又遊了片刻,重新鑽出了水麵。


    方懸翦將手電擰亮了往四周照了照。


    這是個不大不小的水潭,連著一條通道,看上去和廢棄辦公樓地下室的那條差不了多少。


    而它的盡頭靜靜矗立著一扇石門,白秀將目光移了移,果然在一旁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凹槽。


    方懸翦轉頭看他,顯然她也意識到了什麽,笑道:“走,我們過去看看。”


    白秀自然不會反對,和她們走到那石門下一看,那凹槽之內正好可以放置一枚玉闕。


    不用方懸翦催促,白秀已經拿出明貪狼玉闕,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


    一聲悶響過後,那石門竟真地打開了。


    “我知道了。”方懸翦盯著明貪狼玉闕,恍然道,“這裏才是你父母悄悄進去的入口,不然很難避人耳目。”


    白秀不由默然,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認這裏的一切的確是他們一手安排的。


    可他實在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到底有什麽東西值得他們犧牲這麽多人的性命和人生去追求。


    當然,隻要他找到他們親口問一問,所有的謎題都會解開。


    三人穿過石門,後麵仍有一條通道,它倒不是很長,他們走了五分鍾左右就出去了。


    眼前又是個十米見方的石室,巧的是它最裏麵也有一道門。


    方心訝然道:“難道我們迴到了那崖壁後麵?”


    方懸翦莫名一笑,說道:“是與不是,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白秀注意到了她措辭的不同,暗暗想道,難道這也不是什麽出口,而是某個地方的入口?


    等到了對麵,他仔細一打量,果然發現了端倪。


    這門後依舊是一條通道,卻與之前的截然不同,它非常的寬敞,兩邊的石壁經過修築者的精心打磨,在昏暗的手電光中呈現出淡淡的玉色。


    他沉思的空當,方懸翦已經明白了過來,喟然道:“我說他們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這個大工程,原來它和這裏是連通的。”


    白秀隱隱意識到了什麽,迴頭一看,發現那扇門已經消失了,眼前隻餘通道的牆壁。


    他喃喃道:“難怪上次經過這裏時沒有發現這扇門,它的確十分隱蔽……”


    方懸翦失笑道:“看來你也明白這是怎麽迴事了。”


    白秀歎道:“我終於知道方前輩當時去了哪裏。”


    方懸翦卻擺了擺手指,別有深意地道:“那你可想錯了,我也是剛剛才發現這點的,之前並不知道這個秘密。”


    見兩人打起了啞謎,方心有些摸不著頭腦,疑惑道:“姑姑,這到底是什麽地方,你們之前都來過嗎?”


    方懸翦倒也沒有繼續賣關子,笑眯眯地道:“我們已經進入白星移衣冠塚,我和他之前在這裏交過手。”


    沒錯,和之前那秘地相連的就是天修尊者衣冠塚,雖然那天白秀目不能視,但他絕不會認錯。


    他們往前走了片刻,前方果然出現了一個岔道口,正是他和白澈阻擊方懸翦的地方。


    見他看來,方懸翦會心一笑,說道:“想不到這條路竟可以避開天玄五行陣直接進入白星移衣冠塚,早知道我就不費那麽多的功夫跟你們‘捉迷藏’了……”


    她眸子一轉,指了指另一條路,引誘道:“上次錯過了,你現在想不想去看看這條路到底通向哪裏?”


    白秀一時琢磨不透她到底有什麽目的。


    他心緒一轉,便道:“這裏到底是尊者衣冠塚,哪怕一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幾位宗老的眼睛,既然我們已經拿到了劫生鼎碎片,何必多此一舉?”


    方心也點頭道:“姑姑,我們還是先去找出去的路吧。”


    “你就這樣丟下那妮子不管了嗎?”方懸翦唏噓道,“之前我把她留在了那個秘地裏,剛剛去的時候我發現她已經不在了。


    若是不知道方法,原來的入口是打不開的,我想她八成也是從井中逃掉了,甚至那赤血屍魃就是她唆使它攻擊我們的。”


    白秀不動聲色地道:“既然她逃走了,又何需我來救?哪怕她被困在這裏,隻要觸發天玄五行陣,自會有解決的辦法。”


    “你怕是不知道,在裏麵反而沒法觸發天玄五行陣。”方懸翦神秘一笑,又道,“至於其他的,到了那兒你就知道了。”


    白秀心中一沉,方懸翦向來不會做無用之事,難道白彧正身處危險之中?


    如果不是,對方執意引他過去又是為什麽?


    可惜眼下還不是翻臉的時候,若真如她所言,他倒不如暫時按她說的做,屆時再見機行事。


    如此一想,他故作無奈地點了點頭。


    方心被她說得好奇心起,頓時問道:“姑姑,這裏麵到底有什麽東西?”


    方懸翦笑而不語,轉身朝另外那條通道走去。


    兩人跟著她走了約莫三分鍾,路的盡頭又是一個石室。


    方懸翦輕車熟路地石室裏徘徊了片刻,按照之前的方法,將地麵一塊石磚推了進去。


    一麵石壁猛地一動,悄無聲息地裂開了一條縫。


    方懸翦突然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關掉手電率先走了進去。


    牆後麵是條狹窄的走廊,十來米長,等穿過它,白秀看到了那極為熟悉的場景。


    那裏應該有一個水池,池底亮著無數綠色的光點,它們仿若星子,映在平靜無波的水麵,說不出的夢幻迤邐。


    琈璴玉脈!


    “好美……”方心失神道。


    就在她開口的一瞬間,一點極其喑啞的破空聲毫無征兆地朝這邊撲了過來。


    白秀心有所感,本能地將方心推了開來。


    而對方第二道攻擊已至!


    這時方懸翦冷笑一聲,黑暗中悄悄掐了個法訣,一道玄色光芒也飛快掠去。


    吱吱吱!


    那道光打在什麽東西上,引得它慘烈怪叫起來。


    空氣中散發著毛發燒焦的惡臭,不一會兒,那東西整個燒了起來。


    白秀借著這點火光看去,不遠處的角落裏站著一個女孩,正是他所認識的白彧,而那燃燒著的東西竟是之前襲擊他們的赤血屍魃。


    它很快就被燒成了一堆灰燼,四下又暗了下去。


    而方懸翦再次出手了,玄色光芒悄然飛出,如同一條毒蛇,吐著信子衝向白彧。


    眼見她就要得手,白秀卻動了。


    他突然一掐法訣,朝方懸翦要害點了過去。


    後者隻能避開他的攻擊,往旁邊閃了閃,玄色光芒失了支撐,瞬間暗了下去。


    她一點也不意外,了然笑道:“我就知道你會出手。”


    白秀迴望著她,平靜道:“我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你戕害我的族人。”


    方懸翦咯咯一笑,手一揮將四周的燈點亮了。


    不出白秀意料,它們果然也是些長明燈。


    不過更惹人注意的是水池裏的東西,那是一個與案相連的平台,上麵擺放著一塊足有人頭大小的血色琉璃。


    在燈光的映照下,它裏麵隱隱有霞光湧動。


    那光芒盤旋沉澱,在琉璃內匯聚成一個目露兇光的人影,讓人不寒而栗。


    方懸翦感慨道:“真有意思,你們白家的鴻蒙之心竟是‘血靈璧’這等邪物……不過它正和我的脾氣,你若想讓我留她一命,就去把它拿過來。”


    “別聽她的!”她話語剛落,白彧已急聲道,“鴻蒙之心已與鴻蒙靈脈融為一體,取下鴻蒙之心,它也會崩塌的!


    再者,血靈璧乃不祥之物,隻有鎮在這裏才不會危害人間。”


    方懸翦嗤笑道:“那又怎麽樣,它已是我囊中之物。”


    白彧卻不理會她,隻對白秀說道:“我已察覺到了明貪狼玉闕的氣息,想來你也是白家弟子,可不能做這種糊塗事。


    鴻蒙之心鎮在這裏,隻有白家人用七司玉闕才能撼動其中封緘,你若不去,她隻有我的十二元辰玉闕,定然沒有辦法的。


    嗬嗬,若能以我一人性命保全白家,再好不過。”


    方懸翦連連搖頭道:“你倒有些骨氣,可惜你的性命他看得比你自己重得多了,對不對?”


    她說著朝白秀眨了眨眼。


    不得不說,方懸翦非常了解他的心思,二十年前的事是他的心結,現在她將一模一樣的選擇擺在了他的麵前。


    他驀然歎了口氣。


    “白彧,我見過你弟弟,他是個好孩子,你也是個好姐姐,若是現在丟了性命,那就什麽也沒有了……這白家靈脈我寧可不要,也要救你。”


    “你!”白彧氣結,咬牙道,“就算白銳在這裏,我也會作同樣的決定,爺爺總是因為我是女孩就看輕於我,可我從來不是貪生怕死的人。”


    “真是不識抬舉……”方懸翦將目光投向白秀,涼涼道,“她是生是死就看你了,我相信你不會做出錯誤的決定。”


    見白秀儼然被對方說動,白彧笑道:“她說殺我就殺我,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不若我們聯手對付她,誰勝誰負現在就下結論,未免言之過早。”


    方懸翦並不擔心這點,仍是看著白秀。


    方心總算迴過神來,連忙拉了拉她的衣袖,懇求道:“姑姑,這鴻蒙之心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東西,還是算了吧……”


    方懸翦眯著眼睛看她,忽而道:“阿心,事到如今,我也該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了。


    你難道沒有發現嗎,你身上有他布下的‘迷梏’,若非如此,你怎麽會在隻見過他一麵的前提下就死心塌地喜歡上他?”


    “迷梏?”方心疑惑出聲。


    方懸翦瞥了白秀一眼,對她道:“迷梏是一種幻術,隻要是幻術,作為幻部弟子,我自然能從中分析出施術者的靈力波動。


    施術者的修為越高,這個過程就越困難,我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認出在你身上布下迷梏的就是他。”


    動沒動手腳,白秀這當事人當然最清楚,他皺眉道:“這是我們之間的事,不要將阿心牽扯進來。”


    方懸翦哂笑道:“敢做不敢當?好,我現在就拆穿你的把戲。”


    她一手掐了個法訣,猛地點向方心眉心,叱道:“還不醒來!”


    白秀正要阻止,一道熟悉的靈力波動竟從方心身上飛散開來,果然和他的一模一樣。


    可這天方夜譚般的說辭怎麽可能是真的?


    白秀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搞不好這是方懸翦在栽贓他,畢竟每個人的靈力波動是不一樣的,出現這種情況,他隻能想到鬼刻複靈印。


    而她是唯一一個接觸過他和方心且會鬼刻複靈印的人。


    方心被她這一舉動嚇得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眼中全是迷茫之色。


    她看了看他,拉著方懸翦問道:“姑姑,我好像做了一個夢,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見狀,白秀看著方懸翦質問道:“你對她做了什麽?”


    方懸翦自得一笑,迆然道:“我什麽也沒做,隻是清除了你在阿心身上布下的迷梏。


    阿心對你的感情,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對她施以幻術暗示,除非——”


    除非她沒有說謊,世界上的確存在著迷梏這種秘術。


    他的思緒陷入了一個悖論,唯一的出路便在於,方心的確中了迷梏,但不是他布下的。


    那麽誰有能力、有動機、有機會做下這一切呢?


    “我這是怎麽了……”方心的喃喃自語將他從沉思中拉迴到現實。


    一時間他不知該說點什麽,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們之間又算什麽,難道他也做了一場夢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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