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著話,那邊白晏已是斟了第三杯酒。


    她朝白鎮國父子道:“最後還要多謝青龍宗這些天來的鼎力相助,若非諸位幫忙,今日的聚會也不會這麽成功。”


    她的話無疑是指名道姓地補全了白肅和白耀剛剛的猜測。


    白鎮國不露聲色地笑了笑,繼而眉目一斂,朝白棟暗暗使了個眼色。


    後者自是心領神會。


    其實他們都清楚,既然青龍宗替明貪狼司發下請帖是一種試探,那麽白晏這迴應又何嚐不是?


    隻是她這試探儼然成為了一種態度,而現在該輪到他們表態了。


    白棟便也斟了一杯酒,站起身朝白晏敬了敬。


    他沉聲道:“晏姑娘客氣,這些年來,青龍宗覥為六宗之首,自然應該多盡一點責任,這本是我們分內之事。


    對了,你們初迴白家,若還有其他需要盡管說。”


    他這話一出,白晏還沒什麽反應,白肅已經忍不住朝白耀抱怨了起來。


    “白晏這娘們固然可氣,可白棟也不是什麽好茬。嗬嗬,他們青龍宗還真當其他宗無人,一心要做這六宗的當家人了!”


    白耀將目光掃了掃眾人,突然一笑。


    他壓低聲音說道:“青龍宗這次怕是失算了,今天能不能壓過明貪狼司還另當別論,單說他們隻顧著爭這一口氣,怕是要把其他幾宗得罪了個遍。”


    白肅眼珠子一轉,往四下瞅了一圈,沒一會兒喜出望外地道:“阿耀,你還真沒說錯,那些家夥的臉色可比白晏難看多了!


    嘿嘿,也難怪,就青龍宗這態度,連我們都覺得不舒服,更何況那些平日裏就不怎麽服氣他們的人。”


    白耀點點頭,看了白棟一眼,又道:“說起來,這話其實不應該由白棟來說。


    他身為一族之長,最忌偏袒自己一宗,眼下他雖是作為青龍宗執首發難於明貪狼司,但終究有失偏頗。”


    白肅幸災樂禍地道:“管他呢,能激起其他幾宗對青龍宗的不滿再好不過。


    青龍宗若成為眾矢之的,對我們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反正以後等我們明破軍司執掌了鳳凰宗,也要跟這幫家夥鬥上一鬥。


    嘖嘖,最好讓他們打個兩敗俱傷,我們也享享這漁翁得利的福氣!”


    白耀仍是若有所思地看著那邊。


    他忽而說道:“眼下這樣的局麵會不會是由白晏一手引導的?要不然,有老謀深算的白鎮國坐鎮,白棟和青龍宗怎麽會幹出這種蠢事?”


    白肅不以為然,搖搖頭道:“阿耀,你這是想得太複雜了。


    按我說,這些年來青龍宗是出慣了風頭,早就找不著北了,想不到這點也是正常。”


    白耀不置可否地收迴視線,順著他的話道:“無論如何,狡猾如白晏,肯定能抓住眼下這個機會,推濤作浪地給予青龍宗一擊。


    就是不知道她到底要怎麽煽風點火了……”


    他的注意力再次迴到主桌上。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白晏竟然沒有掐住白棟這話柄加以發揮,而是微笑著還敬了他一杯酒。


    她感激道:“多謝族長。”


    她放下酒杯,看向白鎮國父子的目光笑意更深,也不給他們開口的機會,話頭一轉,便道:“說來也巧,明貪狼司眼下正有一件事需要大宗老主持呢。”


    聞言,其他人都露出了些許詫異的神色。


    顯然和白肅二人想的一樣,他們以為就算白晏沒有趁機敲打敲打青龍宗,也至少會迴擊幾句。


    此時此刻,眾人心裏皆是犯起了嘀咕,白晏這順竿而下的姿態,是在向青龍宗示好,還是另有深意?


    青龍宗幾人的疑惑也不比其他人少。


    白棟轉頭看了自己父親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


    白鎮何嚐不是驚疑難定,不過他活了大半輩子到底還是沉得住氣。


    見大家的目光最後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他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晏姑娘請說,隻要老朽幫得上忙,一定盡力而為。”


    “那我就先行謝過大宗老了。”白晏嫣然笑道,眸子一轉,看向另一邊的方淩。


    後者會意,盈然起身朝眾人點頭示意。


    所有人都變了神色,已經意識到她們接下來會說些什麽。


    果然下一刻白晏說道:“承蒙方大當家看得起,特與我們明貪狼司結為姻親,將方四小姐下嫁於我侄兒。


    恰逢今天黃道吉日,更是六宗齊聚之時,我便想趁此機會為二人舉行訂婚儀式。


    隻是如此大事,禮數不可或缺,奈何我司人丁不興,更無長者出麵主持大局。


    而大宗老可以說是白家聲望最高之人,足以勝任此事,白晏今日懇請您給這兩位新人的訂婚儀式做個見證。”


    她話音未落,一人已經怕案而起,嘶聲吼道:“你胡說八道,方家明明打算和我們青龍宗聯姻!”


    這說話的正是白橈。


    之前他礙於顏麵,一直沒好意思和方心搭話,想著她早晚會嫁給自己,他心裏也就釋然了。


    隻是沒想到才過了這麽一會兒,事情的發展就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見他氣急敗壞,眾人低聲議論起來。


    白鎮國神色一沉,趕緊朝白棟看了一眼。


    後者會意,怒斥道:“放肆,平日裏我是怎麽教你的,對著長輩大唿小叫成何體統?!”


    白橈頓時愣在了原地,顯然沒有想到他的質問不僅沒有得到長輩的支持,反而落了一頓訓斥。


    一瞬間,他心中那股怒火轟然而起,扯著嗓子道:“長輩?!他們明貪狼司算什麽東西,也敢跟和我們青龍宗比?!


    我倒要看看今天誰有這麽大的本事,能把阿心從我身邊搶走!”


    說完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方心,恨不得把這份心意告之修行界所有人。


    白梁向來護短,顧不上和一幫臭味相投的同門吃席喝酒,開始聲援自己侄子。


    他朝方淩冷聲道:“方大小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前些天我們就已經商量好了阿橈和方四小姐的婚事,你現在反悔,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方淩挑眉一笑,並沒有出聲迴應,神色中儼然透著一股“你奈我何”的意味。


    白梁一時氣結,一拍桌子狠狠瞪了她一眼。


    這下議論聲更大了。


    白鎮國暗暗搖頭,這叔侄倆到底還是太年輕了。


    雖然方家和明貪狼司聯姻之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越是這種時候,作為原本應該和方家聯姻的一方、今晚主角之三的青龍宗越是要沉得住氣。


    這樣才不至於讓其他人看了笑話。


    結果他們這麽一鬧,端地顯得青龍宗狼狽不堪,平白落了明貪狼司下乘。


    白鎮國歎了口氣,看向白棟,發現他眼神底下和二人一樣無措,這心裏又沉了幾分。


    這大兒子他再了解不過,雖說在白家族長這個位置上坐了這麽些年,為人處世也練得頗為圓滑,但骨子裏還是有些懦弱。


    唉,眼下這局麵,還得靠他親自來挽迴。


    他一撫長須,看向方淩的目光甚是凝重,沉吟道:“方少當家,剛剛阿梁的話說得魯莽,其中道理確也不錯。


    修行者最重承諾,幾位何以棄之前的婚約而不顧?”


    方淩總算沒有像對白梁一樣對待他,她柳眉一展,笑盈盈地道:“大宗老,您這話說得不對。


    雖然我們方家確實和貴宗談過聯姻的事,奈何貴宗的態度一直模棱兩可,雙方根本沒有達成一致,何來的婚約?”


    見他肅然看來,她也不怵,又道:“更何況,婚姻大事終究要聽取當事人的意見,即便我們真有聯姻的打算,阿心她不同意,我們也沒有辦法。”


    白鎮國氣極反笑,沒想到這方淩索性耍起了賴。


    他轉頭看向方心,言語間透著幾分淩厲,沉聲道:“如此說來,這事是方四小姐的主意了?”


    白鎮國這一問看似平常,暗裏卻是拿捏準了方心怯懦的性格,知她不敢當眾承下此事,從而將聯姻之事拉迴到原來的約定上,並以此為突破口重新控製住局勢。


    果然如他所料,待眾人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方心臉色慘白地低下了頭,根本沒有勇氣迴應他的質問。


    見她這般反應,白橈心中一喜,認定和明貪狼司聯姻不是出於她自己的意願。


    他當即朝方淩冷哼道:“阿心根本不是自願的,她喜歡的人是我!


    既然你剛剛說婚約之事要本人說了算,那就由阿心決定,你們不能逼她。”


    方淩顯然沒有被他問住,反而一挑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白鎮國暗道不好,他好不容易將言下方向扭轉,白橈一句話又繞了迴來。


    更何況,白橈把話說得這麽滿,就算方心真地不願意,可迫於幾位兄姐的壓力,眼下她也隻能同意了。


    他的確沒有分析錯。


    在方淩的注視下,方心緩緩抬起頭看著白橈的方向,目光卻放在了另外一人身上。


    最終她強忍住眼淚,也將喉嚨裏的哽咽咽了下去,輕聲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因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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