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重摔在地,一時無法動彈。


    好在方心已經清醒過來,連忙將他扶了起來。


    見她無恙,白秀不由鬆了口氣,剛要說幾句寬慰的話,一口鮮血便從他口中湧了出來。


    方心頓時一慌,眼淚忍不住滾落了下來。


    她輕輕抱住他,哽咽道:“你先別說話,我、我……”


    白秀搖搖頭,好不容易將口中鮮血咳出,低聲道:“阿心,你去把屍體燒掉,免得她再作祟……別怕,我還死不了。”


    方心明白了他的意思,慌忙點點頭,撕下衣襟替他裹了傷口,這才站起身去找長明燈。


    不多久,一道烈焰猛地竄起,頃刻間便將那屍體吞噬。


    屍體焚燒發出極其難聞的焦臭味,方心連忙掩鼻退到白秀身邊。


    見他血染衣襟,她眼中又酸澀起來,心裏縈縈繞繞的,全是一個不祥的念頭。


    鬼女司因的屍體很快被燒成了一堆焦炭,火焰漸漸低了下去。


    方心讓白秀靠在自己肩膀上,勉強笑道:“之前是我太大意了,沒想到她頭都斷了卻沒有完全死去,這才不小心著了她的道。


    現在她的屍體已經焚毀,不管什麽來頭,都已塵歸塵、土歸土,魂魄也已去往黃泉碧落。


    就算她想迴來複仇,隻靠魂魄的力量,絕對不是我們兩個的對手。我們現在就離開這裏,你先把傷養好,其他再從長計議。”


    白秀點了點頭,但他心裏清楚,事情恐怕沒這麽簡單。


    不過他現在傷勢頗重,想再多也無濟於事,便跟著她蹣跚著朝門口走去。


    就在這時,不知哪裏吹來一陣陰風,他隻聽得噗噗數聲,兩排長明燈瞬間熄滅了。


    除了石台上屍體焚燒殘留的微弱火光,四周頓時陷入了讓人極為壓抑的黑暗之中。


    方心心有所感,頓時緊張起來。


    她一手扶住白秀,一手抽出戮心鴛鴦幡,警惕地張望了一會兒,卻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別慌,我們先退到火邊去。”白秀到底要冷靜一些,出聲安撫道。


    他暗暗想道,不管是鬼女司因陰魂不散,還是其他什麽人在搞鬼,對方的目的顯然是想引誘他們逃出去。


    他們若是摸黑強行衝出去,怕是正中對方下懷,如今之計還是以退為進再作打算比較好。


    兩人小心翼翼地退到火邊,遲遲不見對方行動。


    一時間,他們就似黑暗海洋中的一座孤島,仿佛隨時都會被那突然竄出的異獸吞入腹中。


    方心本就擔心白秀傷勢,很快便有些沉不住氣。


    見周圍依然寂靜一片,她忍不住道:“要不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這些燈說不定隻是被風吹滅的,你看這祠堂本就空曠,突然起風也不足為奇。”


    白秀搖搖頭,輕聲歎道:“這長明燈哪是那麽容易熄滅的……我們還是別再自欺欺人了,鬼女司因怕是沒死——或者說,她也許根本就不是人。”


    “嘻嘻!”他話音剛落,黑暗中便傳來一陣陰鷙的笑聲。


    與此同時,強大的靈壓洶湧而至,兩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其壓製得動彈不得。


    方心不可置信地看向那黑暗深處,喃喃道:“一個魂魄怎麽可能會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難道她真的沒有死,可是她的屍體不是已經被……”


    “屍體?”鬼女司因的聲音幽幽傳了過來,她得意笑道,“小姑娘,你是說你身後那堆燒焦的死肉嗎?


    嘿嘿,它不過是我用力量凝化的軀殼罷了,你還真以為我們卜族會被那種東西束縛住嗎?靈魂——才是我們真正的身體!”


    方心目瞪口呆地說道:“靈體?!姑姑曾經說過,修行者飛升天界謂之‘修靈者’,而天界修靈者飛升‘授靈古境’才會舍身成靈……你、你竟是傳說中的‘靈明’?!”


    “靈明……”鬼女司因聞言頓時輕蔑地笑了出來,譏諷道,“我可不想跟那幫偽君子淪為一談……


    哼,原本以為你們明家出了個厲害角色,製出這麽優秀的鬼器,甚至連我的附身咒都能破解,想來應該有幾分見識,沒想到眼界還是這麽狹窄。


    也對,聽魂之地早就沒有卜族了。關於卜族的一切,你們的先祖再厚顏無恥,怕也是羞於向你們提起吧。”


    聽到這裏,方心這才反應過來,對方似乎一直把她當作明家人了。


    她正要解釋,白秀卻突然開口道:“看來閣下與我們明家確實淵源頗深,隻是不知道當年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他此言一出,方心立刻會意,點頭道:“家裏長輩確實從未提起貴族之事,如果真有什麽對不住的地方,我們先向……姐姐你道個歉。”


    “嘻嘻,小姑娘的話我倒是愛聽,如果你不是明家人,我倒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可惜啊,我以前發過誓,隻要是明家人,我定見一個殺一個,絕不留情!”


    方心不由暗暗叫苦,他們這次好像有些弄巧成拙了。


    她轉頭去看白秀,卻見他依然鎮定自若地靠著自己,這讓她心裏稍稍安定了幾分。


    “原來如此……”白秀對那黑暗之中的身影說道,“看來閣下果然是個信守承諾的人,那我們之前的約定想必閣下也會遵守了。”


    “約定?”不僅方心疑惑看來,就連鬼女司因也驚訝出聲,“我們有什麽約定?”


    旋即她反應過來,吃吃笑道:“對,我們的確有過約定,但你拿什麽跟我交換?別跟我說引之息,你自己心裏清楚,你體內的引之息根本就沒有覺醒!


    嗬嗬,之前我一直沒有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不過看你現在這副模樣,我倒是分析出了一二。”


    見他警惕地看著自己,鬼女司因輕笑道:“別怕,我就想看看我猜得對不對……”


    她話音一落,白秀臉上猛地閃過痛楚之色,緊接著無數鮮血從他口鼻中湧了出來。


    方心又驚又怒,盯著她失聲喝道:“你對他做了什麽?!”


    “跟我可沒關係。”麵對方心的質問,鬼女愉悅笑道,“你以為他之前真的是騙我的嗎?如果他的靈脈並沒有毀去,我會那麽輕易就相信他?”


    方心不可置信地看著白秀,喃喃道:“這、這……”


    鬼女哈哈一笑,迆然道:“沒錯,他的靈脈早就崩塌了,所以幹脆以此為餌引誘我上當,如果我是常人,恐怕還真讓他得逞了呢!”


    “不會的……”方心淚如雨下,仍是不肯相信這件事。


    要知道,對於修行者來說,靈脈崩塌無異於將一隻腳跨入了鬼門關。


    “不要聽她的……我不會死的……別、別害怕……”白秀怕她擔心,不由寬慰道,但他斷斷續續地說完這句話,終於還是暈了過去。


    “白秀!”見他雙目緊閉、麵色泛青,儼然氣盡之象,方心心裏頓時一片絕望。


    她失神地撫摸著他的臉頰,淚眼朦朧地低語道:“我不怕的,要是你死了,我就陪著你,永遠陪著你……”


    “先別急著死啊,也許我有辦法讓他活下呢……”鬼女司因的話中透著幾分蠱惑。


    她緩緩道:“小姑娘,我知道之前你一直在場,當時他被引之息奪舍,想必你也看到了。


    原本我隻想借瀕死之機激發他體內的引之力,沒想到他體內的引竟孕育出了千百年來難以一遇的引之息。


    更讓我更想不到的是,這引之息趁那機會居然蘇醒了,想占據他的身體。”


    “奪舍麽……”方心驚疑不定地道,“你是說那時候的白秀並不是他本人?”


    “沒錯,引之息和引不同,它有自己的意識,一旦蘇醒過來便會將宿體的身體據為己有,並將他的魂魄吞噬掉。”


    頓了頓,鬼女司因接著說道:“你的心上人修為還算不錯,但到底隻是凡人,遇上引之息根本毫無反抗之力,所以很快就被它控製了身體。”


    “那怪物……你的鬥魔當時那麽害怕,也是因為它?”方心恍然道。


    鬼女司因應道:“沒錯,要不是我的小寶貝因為懼怕引之息吞噬他而用‘破魔之刃’刺傷了它,你的心上人怕是早就淪為引之息的腹中之物了!


    唉,我也不知道這是他的幸運還是不幸,如果他真的被引之息奪舍,也就不用受現在這樣的苦了。


    不過有一點倒是讓我挺佩服他的,靈脈崩塌之傷在身,他竟裝得這麽定然,也難怪我居然相信他可以掌控住引之息……”


    方心六神無主地道:“為什麽會這樣……”


    鬼女輕笑一聲,幽幽道:“引之息的力量有多強大,恐怕你們都想象不到。當時他被它控製住了身體,它的力量全部灌注於他靈脈之中。


    就像汪洋之水突降江河,這力量怕是瞬間就將他的靈脈衝毀了。


    其實,正所謂破而後立,如果是引之息掌控了他的身體,它的力量會慢慢將崩塌的靈脈修複。


    這樣一來,他的靈脈不僅不會毀去,反而會因為崩塌得到拓寬,這簡直是你們修行者做夢都夢不到的好事。


    當然,要真是這樣,他到底還是不是他就有待商榷了……”


    方心不由看了昏睡的白秀一眼,恨不得以身相代。


    不過她隱隱覺得,這其中恐怕還有內情,忍不住問道:“這破魔之刃竟這麽厲害?白秀體內的引之息已經被它除去了嗎?


    鬼女司因道:“當然不是,他體內的引之息隻不過暫時被破魔之刃壓製住了,若沒有這刀,它隨時都可能會蘇醒。至於它的來曆……”


    她莫名一笑,緩緩道:“這就要提到一位故人了,你們明家人多半也聽到過他的名字……他叫白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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