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蓮姊姊。」身邊的響動將慕雲從睡夢中喚醒。


    「小少爺。」雨蓮坐下身撫摸著他的頭頂,那裏似乎還留著慕天的體溫,「感覺舒坦點了嗎?」


    慕雲點點頭,「我昨晚夢見爹爹了!」


    雖然夢裏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但是他清楚地記得,爹爹一直都在安慰自己,那語氣和記憶中的一樣溫柔。


    「是嗎?」自從莊主死後,慕雲很懂事地從來都不提起老莊主,而這被壓抑的思念卻也讓雨蓮感到有些擔心,「莊主有沒有和你說些什麽?」


    「他跟我說了哥哥小時候的事情。」慕雲的臉上充滿了好奇,「雨蓮姊姊,你和哥哥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嗎?」


    「嗯,是啊。」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雨蓮下意識地看向屋外。


    她第一次見慕天的時候,剛經曆喪母之痛的他,是一個孤僻又寡言的男孩,仔細想來和現在的模樣有那麽一些相似,但是當時的自己並沒有怕他反而更想接近他、陪著他,因為她了解沒有娘親是多麽寂寞的滋味。


    「蓮姊姊,那你是怎麽和哥哥成為好朋友的?」慕雲還記得剛到這裏的第一天,哥哥就抱過蓮姊姊,他們一定是很要好的朋友吧?「你能教教我嗎?」


    雨蓮但笑不語,或許她也該重新學習如何與慕天相處,試著找迴自己當初的勇氣,「你先再躺會兒,姊姊替你準備早飯。」


    當雨蓮步出內室的時候,慕天剛脫下昨晚弄皺的衣服,換上一襲墨藍色罩袍。


    「鞋子。」慕天微微斂眉。


    「什麽?」雨蓮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慕天指了指榻邊的繡鞋,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僅著布襪就到處亂跑,臉一紅,雨蓮坐到榻上彎腰拾起繡鞋。


    昨晚是誰把她抱出的內室、是誰脫掉了她的繡鞋,這個明明早該察覺的答案,直到此刻才令她感覺羞赧。


    「昨天晚上謝謝你了。」雨蓮低頭輕聲道。


    「不客氣。」慕天平日的洗漱、著裝,素來不愛假丫鬟之手,此時卻在銅鏡前反複地整理著衣襟、腰帶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待會兒我想請秦總管找人幫忙,把小少爺送迴南苑。」盡管一直背對著自己,但雨蓮卻覺得今日的慕天,不再向從前那樣冰冷而難以接近,他陪了小少爺一整晚吧?看剛才他們並肩而臥的樣子,是不是意味著兄弟的關係有轉機的機會?


    看見銅鏡中的女子露出充滿期待的笑容,慕天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不用了。」無論昨晚他做過一些什麽,都不是代表她現在想象的那樣!


    慕天轉過頭,「我今天就要動身去西北,你想在這房裏待幾天也無所謂。」


    ☆☆☆


    「仔細著腳下!摔碎我這瑪瑙花瓶,把你全家賣了都抵不上!」


    「娘!」一團肉球穿過忙碌的仆人中間,撲住少婦的大腿,「娘!我要小四陪我玩!你別讓他幹活兒了,陪我玩吧!」


    「我的小祖宗,你先上別處去好不?」少婦瞪了跟在後麵的奶媽,一眼示意她把孩子抱起,「讓奶媽帶你上街買糖葫蘆去,乖乖聽話。」


    「我說侄媳婦兒,你這是在幹什麽啊?」


    洛琳轉過頭,向著來人似笑非笑地扯起嘴角,「呦!什麽風把三叔您老人家吹來了啊?」


    「還不是擔心你們娘兒倆嗎?」董立三摸了摸胡須,「住得好好的,你這是幹嘛呀?」


    洛琳假笑,「現在家裏困難,我們孤兒寡母幫不上忙,更不好意思拖累大家,我想帶著我們家小寶去鄉下住,也好減輕家用。」


    洛琳當年許配的是董家長房長子,怎料尚未過門當家的老爺子就過了世,她那自幼嬌生慣養的丈夫,很快就在家族鬥爭中敗北,將當家之位拱手讓給了三房。


    之後尉遲慕天發達了,將母親身前的產業以加倍的規模奉還,原以為是重新起家與三房抗衡的機會,結果那個敗家子迷上了賭博,兩年裏將家當輸得精光,不久幹脆撒手人寰,空留給她個長房長媳的虛名。


    「侄媳婦此言差矣,怎麽能說你們是負累呢?」董立三當然清楚洛琳說不給家族添麻煩是假,想獨善其身是真,「在這麽多小輩裏,我看唯一經過風雨、見過世麵的,也就隻有侄媳婦你了,誰讓你是韓夫人的千金呢。」


    洛琳的母親韓夫人,當年可是濟陽城的傳奇,一個寡婦將自己丈夫留下的布莊發揚光大,不僅在外省開了分號,更將產業拓展到了成衣及商行,雖然對她晚年的私生活頗有議論,但是慧眼識玉卻也是一段佳話,他這侄媳婦雖然沒有得她什麽真傳,但絕對是個不會吃虧的生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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