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十二層待了兩個多月,一半時間比試,一半時間領悟。


    蘇元青的劍招和步法被打碎,又重新組合,如同涅盤——重組之後的劍招瑣碎,而又繁多,他正努力簡化它。


    他努力從戰鬥中,看破每一招的勢。


    看清了,便能按照勢的變化,把招式分類,統一。


    這個過程,需要很長時間。


    他還需要不同的人,為他喂招。


    所以,他繼續往上去。


    一炷香的時間後,他出現在八十七層,遇到王潮聲。


    他沒怎麽客氣,隻用三十招,便在同境界斬滅這位水陸七十二盟的前盟主。


    王潮聲本來猶豫是否要跟他打一場,現在卻不用做決定,因為他正在第二關的陣法中琢磨怎麽遇見那隻猴子,而蘇元青已經路過了他。


    八十八層的是個高手,可惜用的是狼牙棒做武器,不適合練劍。


    蘇元青一路向上,來到九十四層。


    才剛見麵,白公子便察覺到了。他修煉的是木屬性功法,在這裏如魚得水,留下一念對他來說並非難事——他卻覺得太快了,他還沒有準備好——可是麵對一個元嬰期的修士,他要拿沒準備好當推遲戰鬥的借口,太羞恥了!


    白公子輕道:“那便互相成全,我成為他的路,他也將成為我的路。”


    他收迴所有多餘的想法,走向那塊石碑——他一迴去,很多人有所察覺,但不知道他去哪。有的以為他去了陣法深處,有的以為他出去了,還有一些人猜到了真相,去石碑那兒觀望。果然,他們看到了白公子。


    蘇元青在九十四層挑戰白公子時,便預感白公子有可能會來。為了尊敬,也為了那一戰早點到來,他用七十五招打完了這一戰。


    他本來要等一會兒,但猝不及防,白公子已經到了,那一戰開始了。


    白公子同樣猝不及防。


    他本以為還要等一會,卻在剛進來,便被扯進那場戰鬥裏。


    但沒有人迴避,也無需迴避。


    一百層塔在兩人目光下出現,一百場戰鬥,在分勝負,分生死。


    蘇元青一人一劍,始終貫穿。


    而白公子卻很多變,起初用刀,後來用劍,用棍,用五雷令,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兵器。一種兵器,一種道紋,一種功法——這不光因為他修煉的法門多,還因為他在這裏待的時間夠長。更重要的是,他曾為此精心準備。


    否則,誰也不能掌控這石碑,使之為自己生出那些變化。


    蘇元青會的步法,白公子也會。蘇元青會的劍勢,白公子也有了接觸。


    在功法的廣博之上,蘇元青實在不占優勢。


    然而,多未必就能更好。


    十七招後,第三十二層的元嬰期境界,蘇元青率先拿下一戰。那是蘇元青此時此刻的境界,他敢跟任何前人公平一戰。


    二十二招後,蘇元青又勝一場,也是元嬰期。


    二十七招後,白公子勝了一場,化神期——在他自己的境界,他有著極大的優勢。


    從這開始,勝負逐漸被揭曉。


    約麽過了五十招,蘇元青勝十七場,白公子勝十二場。


    八十招,蘇元青勝三十五場,白公子勝二十一場。


    勝負被拉大了——最讓白公子震驚的不是這些,而是他以為很紮實的化神期,以為能穩贏的幾場,也有了敗績,還不止一場。


    一百七十招,蘇元青勝五十一場,白公子勝二十三場。


    時間越是拉長,蘇元青勝的就越多。


    白公子看著那一場場不可思議的失敗,心境竟和竹月道姑一樣,有些亂。


    他本以為自己的心境已經沒有問題,本以為他的境界無法突破,是因為修煉的功法的問題,沒想到還是心境——


    看到這個,他哭笑不得。


    這明明是早就知道結果的事,怎麽看到了,竟然還如此震動?


    白公子深深一歎,說:“今日方知我模樣。”


    這場戰鬥是一麵鏡子,白公子從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當他認清自己,接受自己,他的境界緩緩鬆動。他既歡喜又狼狽。


    兩百二十招,蘇元青勝六十七場,白公子勝二十四場。


    煉虛期境界的大片大片的失敗,讓白公子的歡喜也帶著苦澀。


    他又歎道:“一個元嬰期對煉虛期境界的感悟,竟然超過我——不對,不是超過,是未偏離正道。”他很快意識到另一種解釋,“這裏的道紋是對等的,最強大的應該是那些始終走在正道上的,稍有偏頗,便會削弱自己。當一個人走錯了路,在這裏,結果隻能是失敗。這些失敗揭示的不是戰鬥的失敗,而是方向。”


    他很慶幸,自己看到了這一切。


    蘇元青在這場比鬥中同樣收獲巨大,他看到那些奇形怪狀的武器,見識到奇怪的自成係統的勢與功法。最重要的是,有許多場失敗解答了他現在麵臨的問題——他要讓自己的招式更加簡略,白公子用的很多招式,都簡略到極點。


    “隻剩下基本的招式。”蘇元青歎道,“莫非劍勢根本就不需要招式,隻要把握好勢,然後用最基本的劍招就能取勝?猴子之前似乎也是這樣,表麵上看是有招式,實際上並沒有什麽招式,都是基本的刺劍、劈劍、撩劍、掛劍、雲劍和點劍。我輸給白公子的那幾場,他也沒有什麽複雜招式,都很簡單。劍法簡單到了極致,不就隻剩下那些基本的、最直接的招式了麽?至於劍勢,簡略到極致是什麽?陣法,不對;輕重緩急,似乎也不那麽明確;陰陽,對了,是陰陽,劍勢統一於陰陽……”


    他從紛亂之中,最終找到這些簡略的東西。再通過這些簡略的東西,去看那些紛亂的招式,一切都變得異常簡單。


    但看著看著,又變得密密麻麻。


    錯亂之中,有時會遇到一兩個難以分辨的招式,由此而衍生出來的東西,紛紛都出了問題——他想,既如此,就把那難以分辨的東西踢除。


    “如果踢除,就必然需要另一個東西填補,如何連接那些招式。對了,最直接的招式,最本質的陰陽,便能夠貫穿始終。但不是恢複原來的戰鬥,而是引向另一邊。”他把自己經曆的戰鬥,把自己與猴子的戰鬥,把以前讀到的招式,按照更簡略的方式組合在一起。招式在他腦海中崩碎,存其意,去其形!


    “是了,這才是真正的劍勢,它可以凝聚道紋的力量,使之以劍的銳利催發出來。讓一個人,可以施展出境界所能承載的最強力量。”


    當他睜開眼,他心中全是對這領悟的歡喜,忘記所謂勝負。


    他盤坐著,看到了熠熠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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