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村外血腥濃鬱,地上紅了一大片。


    屍體被搬走了,隨便丟在不遠處的樹林中。


    即便如此,地上還有好些看得見的肉塊。


    錢老六心口氣起伏,內心既害怕,又惡心,忍了許久才壓製住沒有直接吐出來。


    新出現的這批黑衣人就站在原來那一批曾經的位置。


    眼觀鼻鼻觀心,全都不敢看兩位副門主。


    地上的血跡還在,有些地方都成灘了,風一吹,血腥散開,在陽光下,顯得十分詭異。


    但殷長貴和封三年都不在意。


    那一抹紅衣扭動著慢慢走過去。


    封三年手裏的圓月彎刀忍無可忍,直接對著殷長貴麵門飛來。


    殷長貴嘴角咧開,眼裏都是崇拜之色。


    拿著粉色手絹的那隻手一揮。


    “鏘!”


    金屬碰撞的聲音響起,不知何時,殷長貴的匕首出現在手裏。


    他裹著紅衣輕巧的避開雙刀,不看臉,不聽聲音,紅衣飄飄的高大身影,倒是有幾分看頭。


    兩人纏鬥一番,以殷長貴靠近封三年結束。


    雙刀不知何時迴到了他的手中,殷長貴也不知何時背靠大樹,下巴被一隻大手捏住。


    “你喜歡這樣,老子就陪你玩玩。


    男人也不是不可以上,老子還沒有體會過呢。”


    封三年說話間,伸手就去拉扯殷長貴的紅衣,嘴角揚起,心想,看誰先受不了。


    他是知道殷長貴的,娘娘腔不是他願意的。


    似乎是在製毒的時候傷了身子,隻有捏著嗓子說話,心口才不會疼痛。


    兩人相識了十幾年,都比較了解對方。


    原來的殷長貴隻是陰柔一些,並不是娘娘腔。


    穿紅衣,做女子打扮似乎就是不能正常說話後開始的。


    果然,殷長貴眼裏閃過濃濃的嫌棄,手腕一翻,匕首寒光乍現,逼退封三年,冷冷的哼了一聲,腳尖一點,上了樹,慵懶的躺在那裏。


    他不再說話,也不再矯揉造作,眼神雖然陰冷,卻是正常男子該有的。


    看著盤膝坐在桃花村口陣法前的錢老六,冷冷的開口問道:“死鬼,你說他能破陣嗎?”


    聲音落下,眉頭緊鎖,捂著心口額頭見汗。


    這一次說話,他是用正常的聲音,倒是很有男子氣概。


    隻不過觸碰內傷,讓他渾身是汗。


    封三年也飛上了另外一棵大樹,看了他一眼,說道:“不能。


    昨日進入陣法的那幾個人還沒出來,我準備等到天黑,強行帶著他,硬闖。


    這幾日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個陣法是能強闖的。


    至於能不能找到村子,看運氣。


    上麵催得急,你我沒時間耗著了。”


    殷長貴點頭,捏著嗓子道:“前幾日傳來的消息說,門主進宮了。


    我們再找不到人,恐怕下場會很慘。


    死鬼,你說門主會不會殺了我們?”


    封三年渾身一顫,看了看殷長貴,咬著牙忍受他的聲音。


    說道:“不會,門主與那些人隻是合作。”


    “嗬嗬,這話騙一騙下麵的人差不多。


    不要自欺欺人了。


    門主他……


    不是人。”


    殷長貴道。


    封三年聞言,立馬用用嚴肅的口吻道:“慎言。”


    殷長貴躺在樹杈上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悠悠道問道:“老鬼。


    你說我們當初為何加入橫刀門?”


    封三年沒有迴答,而是低著頭不停的擦著雙刀。


    橫刀門在大離國口碑很糟糕。


    起初兩人根本看不上這個毫無任何底線的勢力。


    隻因某些事情,他們被朝廷與江湖盯上了,不得不找一個有背景的勢力庇佑。


    十多年前的江湖上,橫刀門就已經聲名鵲起了,他們在兩方的追殺抓捕下,無意間得知,橫刀門主與朝廷一個大人物有關。


    別看他們毫無底線,一旦出手,朝廷會暗中庇佑。


    在當時,橫刀門門主也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大人物,雖然做事沒有底線,但是庇佑他們二人,綽綽有餘。


    所以為了活命,他們加入了橫刀門。


    封三年擦拭雙刀的手不知不覺間停了下來,眼神深邃的看著桃花村。


    那雙透著濃烈邪惡之氣的眼中,有著複雜與深沉。


    他就這樣看著遠處很久,忽然開口道:“曾經的我們不是這樣的。


    每一個踏入江湖的人,開始都有一個英雄夢。


    長貴,還記得當初我們第一次認識的場景嗎?”


    說話間目光轉過落在殷長貴身上。


    紅衣隨風飄動的殷長貴似乎也被他的話觸動了。


    直勾勾的看著樹頂之上天空,喃喃道:“我六歲被師父看中,帶迴山裏學習。


    原本會學醫的,可我偏偏不喜歡給人號脈看診。


    記得第一次解除藥理時,就十分酷愛研究毒。


    八歲前,每一日都會將自己毒倒,痛不欲生,卻樂在其中。


    師父見我如此,就專心傳授毒典,從此,我就開始了一遍學毒,一邊學武的日子。


    山中生活清苦,但師父從來不讓我餓著,授我本事,盡心盡力。


    十七歲那年師父因為研究一種新的毒素自傷,不慎被仇家得知,殺上了山。


    師父為了救我,被仇敵聯手打死。


    而我身受重傷,逃下山去。”


    說到這裏,殷長貴的眼睛竟然有些紅。


    他閉著雙眸繼續道:“五年後,我找到仇人,斬其全家為師父報仇,從此便在江湖上得了一個惡人的名號,過上了人人喊打的日子。


    封三年,我們的第一次相遇,是你救我。


    你我都有著相同的經曆。


    嗬嗬,我還記得,我們被人追殺圍堵,好多次都差點死在那些所謂名門正派的手裏。


    最終老天爺還是比較眷顧你我,活了下來。


    為了活命,所以我們加入了橫刀門。


    你年長我半歲,以兄長自稱,時刻提醒我,不要墮落。


    我也記不得是什麽時候開始變的了。


    許是第一次出任務,殺死了那一對繈褓中的雙胞胎。


    又也許是滅了飛馬鏢局的時候吧。


    不記得了,我隻記得,好人的血,是滾燙的,落在身上,如同萬蟻啃食,很難受。


    很難受……”


    聲音戛然而止,他們都沒有在說話,風不停的吹,衣擺獵獵作響,風聲如同他們殺死的無辜之人哭聲一樣,不停的訴說著冤屈。


    封三年將雙刀合並,跳下大樹,沉沉的說道:“作惡了,便是作惡了。


    長貴,這輩子我們隻能成為厲鬼惡魔。


    下輩子開始還債吧。


    起初我們隻為了活著,現在隻想別人不要活著。


    不等天黑了,現在我就去闖陣,殺一人是作惡,屠一村也是作惡。


    區別隻在於動不動手之間。


    活著……真的好累,說不定我也是在為世人解脫。


    哈哈……”


    樹上的殷長貴聞言,嘴角揚起,淡淡道:“你的借口很好。


    強詞奪理,不可理喻,十足十的惡人。


    等等我,要下地獄,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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