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緩緩在典獄司門外停下,裴長意翻身下馬,很自然地伸出手,將馬背上的徐望月輕緩抱下。


    他們還未走進典獄司,就見太子妃的官轎在他們身旁停下。


    鳳仙花汁染過的手指緩緩挑起車簾,露出一張精致溫柔的臉。


    太子妃並未下轎,卻直直地將官轎停在典獄司門口。


    “裴大人,我就在此處等著二姑娘。”


    她抬眸看了一眼天色,若是趕不上入宮,就先把徐望月帶迴太子府。


    不論如何,她今日一定要將人帶走。


    徐望月站在裴長意身後,睫羽微微眨動,臉上的笑容斂去,低垂的眼眸裏有一抹少見的銳利之氣。


    裴長意神色平靜,漆黑如點墨的眸子變得極其幽深沉靜,看一下徐望月的眼神裏似乎藏著化不開的深情。


    他緊緊握著徐望月的手,抬步往典獄司裏走。


    徐望月撩起眼皮,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清澈的眸子很慢很慢染上了些微水一樣的光亮,柔柔地波動著。


    她用隻有他們二人能聽見的聲音問道:“世子爺看來淡定,可是已想到了辦法?”


    裴長意緩慢地掀起眼皮,和徐望月的目光對上。


    他往前邁了半步,他們二人之間的距離極近,典獄司裏獨有的冰冷氣息在傾刻間,被裴長意身上獨有的雪鬆香氣覆蓋。


    他薄唇微啟,一字一頓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們二人正在說話,一路緩緩走來的徐瑤夜踏進典獄司,眉眼裏盡是戾氣。


    典獄司的官兵跟在她身後指了指一旁:“大姑娘,這邊請吧。”


    許氏當街敲登聞鼓狀告自己的夫君,如今此案證據確鑿,其實無需這兩位徐家姑娘前來審問。


    裴長意突然召集官兵前往禦史府,他又親自將徐家的二姑娘拉上馬,官兵們都瞧得清清楚楚,自然也明白裴大人是何意。


    徐家二姑娘來典獄司不過是走個過場,但徐家這位大姑娘,卻是要好好審上一審的。


    瞧著徐望月被裴長意牽著往後院走,徐瑤夜胸口泛起一抹怒氣,噌噌往上湧。


    “你們既是請了兩位徐家姑娘迴來,為何我與她的待遇相差甚遠?”


    那官兵神態自若,冷冷地看了一眼徐瑤夜:“大姑娘,這是要教我們做事?”


    徐瑤夜伸手緊緊壓著胸口,典獄司將她帶迴來,連碧玉,五福嬤嬤,七巧嬤嬤也帶了迴來。


    此刻,她們三人已被分開帶走。


    方才裴長意突然出現,徐瑤夜以為他不過是尋了個由頭,不讓太子妃把徐望月帶走


    可到了這一刻,徐瑤夜突然意識到,典獄司似乎是真要審她們……


    徐瑤夜一時有些緊張,往後退了半步,抓緊了自己的衣袖:“我母親在哪裏?讓我見她。”


    她挺直了後背,將肚子往前懟了懟:“我如今懷著身孕,這腹中孩兒,你們可輕易招惹不起。”


    她可聽過不少屈打成招的事兒,裴長意如今待她如此絕情,誰知道他能做出什麽事來。


    徐瑤夜已然想好,既然裴長意不肯認這個孩子,迫不得已時,她也隻能告訴世人,這孩子的父親是顧懷風。


    受軍需案連累,即將撥亂反正的少年將軍顧懷風。


    徐瑤夜正說話間,又走來一個穿著深緋色官服的大人,淡淡看了她一眼:“二姑娘由裴大人親自審問,大姑娘請隨我來。”


    徐瑤夜見這個大人看起來比那些官兵斯文些,應當不會對自己用刑,心口稍稍一鬆。


    待她再迴頭時,已經瞧不見裴長意和徐望月的身影……


    那看起來斯文一些的大人,正是典獄司裏的鐵閻王,秦大人。


    他看著溫和,像是一個文官模樣。


    可實際上,卻是典獄司裏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審訊大人。


    瞧見是他來審問徐瑤夜,剛才的官兵非常老實地往後退了一步。


    看來徐家的案子或許還有內情,裴大人是想從徐大姑娘身上做突破口,再問出些什麽來。


    另一邊,裴長意已是將徐望月帶到了自己書房。


    兩人麵對麵的坐下,裴長意微微挑眉,看向她手中的妝匣:“把你母親給你留下的嫁妝也帶上了?”


    徐望月抬眼,與裴長意的視線交匯。


    方才一路騎馬而來,徐望月已然理順了思路:“世子爺前腳進宮彈劾太子,後腳他便派太子妃來接我,顯然是借機報複。”


    裴長意點了點頭,以徐望月的身世想要做太子側妃是不夠格的。


    可若是太子開口,說不定聖上是會心軟的。


    他眉眼稍沉,論人品才學,太子在聖上這幾個兒子裏皆屬於最下乘。


    可他唯有一點,是旁人永遠也比不上的,他乃是先皇後留下的唯一兒子。


    隻衝著這一點,若是他循規蹈矩,便能安穩一輩子。


    來日登上帝位,資質平庸無妨,隻要他心中有百姓,亦是能成為一代明君。


    可惜太子不光蠢,還又貪又壞。


    他身為太子,卻為了一己私利,不顧前線這麽多將士的命。


    軍需一案,性質太惡劣。


    前線戰場失利,丟了多少將士的性命?城門失守,又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這些事,太子似乎都不放於心上。


    不止如此,還有貪墨賑災糧銀,科舉舞弊。


    太子身上或許還有更多錯事,像他這樣的人,若是有朝一日登上帝位,乃是所有百姓苦難的來源。


    但這位母後庇佑,他這般資質都能穩坐太子之位,更何況是求娶一個女子。


    見裴長意神色異樣,徐望月輕輕握住他的手。


    氣息微熱,她心跳加速,一抬頭,便撞進他頗具深意又深邃的眼神。


    她已然聽說,那日太子設局想將自己嫁給裴長遠,裴長意闖宮出來。


    那些小丫鬟說起世子爺,威風凜凜,策馬出宮。


    若是放在話本子裏,實在可歌可泣,令人動容。


    可徐望月卻隻記得他掌心裏的傷痕,她不要他成為話本子裏的英雄,隻要他好好的,安穩無恙才好。


    當今聖上是明君,表麵上說的是念裴長意擔心老侯爺傷勢,並未追究他這次闖宮。


    可實際上聖上定是知道,定遠侯府這場鬧劇與太子有關。


    不予追究,也是為了全皇家的體麵。


    徐望月眉頭緊蹙,心中不免擔心,若是太子真要強娶自己,裴長意會不會做出比闖宮更過分的事……


    他怕自己出事,那自己又何嚐不擔心他呢?


    徐望月深深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打開自己麵前的妝匣。


    方才在馬上徐望月就說過,妝匣裏有她的妙計。


    裴長意狹長的眉眼微微上挑,伸手探向那妝匣,聽徐望月輕慢溫柔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


    “當日在鬆竹縣,世子爺不是一直追問,陸遮哥哥究竟給了我什麽東西?”


    裴長意打開妝匣的手微微一頓,她的妙計與陸遮有關?


    他按住了妝匣,並未打開。


    迴想起當日在鬆竹縣,他們所經曆的事,徐望月所謂的妙計,他心裏隱約猜到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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