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不明白,為什麽在顧天佑看向新生的孩子時,眼神裏會是恐懼。


    而且這個孩子還是他們的孩子。


    沈瑤將懷裏的孩子,努力地往顧天佑的方向偏。


    “你過來,抱抱他。他很乖。”


    聽到沈瑤和自己說話,顧天佑似乎有些恍惚。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可以嗎?”


    對啊,他可以嗎。


    他手上沾滿了鮮血,他不敢抱這個剛剛出生的嬰兒。


    沈瑤發現顧天佑的反應十分怪異。


    作為孩子的父親,他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嗎。


    之前也是這個男人一直說,想再要一個孩子。


    如今,怎麽是這副反應?


    沈瑤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來。


    難道這個男人,並不喜歡這個剛剛到來的孩子?


    還是說,他又在疑神疑鬼?


    越是往深處想,沈瑤心中的怒火,就開始在體內燃燒。


    “你不肯抱抱這個孩子嗎?”


    顧天佑本來一直看著沈瑤懷抱中的嬰兒,忐忑不安的心,逐漸平靜了下來。


    但是,當他猛地抬頭看見沈瑤眼裏的失望和憤怒時,他的心就像從雲端墜入了深淵。


    這個女人是在生氣嗎。


    是不是還在為過去自己的錯誤而生氣?


    過去的碎片記憶,湧入大腦。


    顧天佑的大腦又是一陣嗡嗡嗡作響,腦海裏,似乎有孩子的笑聲。


    他的眼睛突然之間什麽也看不清楚。


    他快速地眨了眨眼,再次睜眼時,看到沈瑤的身後,有兩個血淋淋的身影。


    全身的血液,幾乎直衝腦門。


    顧天佑對著沈瑤搖頭,“我不能抱這個孩子。”


    沈瑤最後的那一點希望,瞬間破滅。


    “他是你的孩子,你都不肯抱他嗎?”


    顧天佑避開沈瑤的審判的目光,雙手握成拳頭。


    “我不配抱他,我不配。”


    即使不看沈瑤,顧天佑依然能夠感覺到,沈瑤身邊那兩個血淋淋的家夥一直在盯著自己看。


    為了避免被那兩個血淋淋的家夥,一直盯著,顧天佑幹脆側過身子,不再看沈瑤。


    沈瑤望著男人“冰冷”的側臉,眼中的淚,硬生生地逼了迴去。


    她吸了吸鼻子,笑了。


    “顧天佑,這個孩子是你的。你聽到了嗎?我最後問你一次,你願不願意抱抱他?”


    聽著沈瑤哽咽的聲音,顧天佑的心很亂。\/


    他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說,快去抱抱這個小生命,他是你好不容易盼來的。


    可是,顧天佑的耳朵旁,卻有兩個可怕的聲音在他耳邊迴響。


    “爸爸,你沒有資格抱小弟弟。”


    “爸爸,你不配!”


    這兩個聲音,反複在他的耳邊迴響。


    顧天佑閉上眼睛,攥緊的拳頭,發出嘎嘎的響聲。


    “閉嘴!不要再說了!”


    正在等顧天佑答案的沈瑤,聽到顧天佑突然這麽一吼,瞬間怔住。


    望著男人鐵青著的俊臉,沈瑤笑了。


    她發過誓,不會再為這個男人哭。


    男人不願意認這個孩子,沈瑤不傷心。


    因為,她是孩子的媽媽,依然可以給孩子愛。


    沈瑤抱累了,便將孩子放在了枕頭旁。


    她很累。


    因為是順產,所以全身就像散了架。


    見顧天佑突然發瘋似的對自己兇,她甚至懶得去計較。


    二十多年了,再深的感情和恨,也足以可以像白開水一樣,隨著時間流逝變得平淡。


    剛才顧天佑對她兇的時候,她隻是微微地難過了幾秒。


    之後,剩下的就是麻木。


    她不知道,男人為何突然變成這樣。


    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思考了。


    就這樣吧。


    沈瑤聽著孩子的唿吸聲逐漸睡著。


    顧天佑一直安靜地坐在床邊。


    他依然不敢去看沈瑤。


    直到,病房裏靜悄悄,他再也聽不到沈瑤的聲音時,才小心翼翼地側過頭。


    他發現沈瑤竟然睡著了。


    這個女人還是不願意理會自己。


    他緊張地四處張望,發現剛才那兩個血淋淋的小孩,已經不在了。


    顧天佑總算鬆了一口氣。


    他實在是害怕麵對這兩個小孩。


    尤其是浩軒。


    浩軒是他一手帶大的。


    但是,也是顧天佑不小心終結了他的生命。


    這份悔恨,一直在折磨著顧天佑。


    所以,當血淋淋的浩軒說,不要他抱那個新出生的小生命時,顧天佑沒有去抱。


    那是對浩軒的彌補。


    顧天佑靜靜地看著睡著的沈瑤,伸出手,剛想去撫摸她的臉。


    一隻血淋淋的手,突然伸了過來。


    顧天佑猛地抬頭,看到了浩軒那一張無比蒼白的臉。


    幾乎是下意識地條件反射地i收迴了手。


    “你不配碰我媽!”


    浩軒對著顧天佑大吼。


    顧天佑驚恐無措地起身。


    他起身的時候沒有注意,身子碰到了病床,發出了“咚”的一聲響。


    沈瑤被動靜吵醒,恍恍惚惚地睜開眼,就看到顧天佑黑著一張臉站在自己麵前。


    她有些生氣地問:“顧天佑,你今天到底是怎麽了?要是不想看見我,你就迴去吧。免得我們相看兩厭。”


    “我不討厭你,我隻是.......”


    顧天佑想說,這一切隻因為他看到了不能看到的東西時,卻從沈瑤的眼中,看到了不耐煩。


    這個不耐煩的眼神,讓顧天佑十分受傷。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對沈瑤說:“我隻是想讓你好好休息。”


    沈瑤見顧天佑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她不禁皺眉。


    “既然如此,你也早點迴去休息,我要睡了。”


    說完這句話,沈瑤就側過身,把背影留給了顧天佑,抱著自己的孩子睡覺。


    病房裏再次陷入了可怕的安靜。


    顧天佑沒想著要離開。


    他想多陪沈瑤。。


    可是,聽著沈瑤話裏話外都那麽嫌棄自己,他知道自己應該識趣點離開了。


    “行,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晚點的時候,來看你。”


    話說完了,沈瑤依然把冰冷的背影,對著顧天佑。


    顧天佑望著她沉默的背影,心就像被一隻手狠狠地蹂躪了一番,十分難受。


    他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我走了,好好休息,晚點來看你們。”


    女人依然沒有迴應自己。


    顧天佑深深地看了一眼女人,無奈地轉身離開。


    就在他抬頭看向重症監護室的門口時,浩軒也正在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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