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三尺重劍巨闕如碩大的鐵錘一般被勝七用鐵鏈揮動起來。頓時,一股巨大的旋風自勝七腳下升起,卷起周圍鮮血雨水,整個人看上去在血色龍卷之中忽隱忽現。


    “去!”


    勝七鐵鏈出手,巨闕仿佛一頭海中巨鯨衝破雨水的阻隔砸向都敏俊。都敏俊剛才對餘曉航的必殺一刀已經幾乎傾盡全力,現在掌心生疼,內力不足,當下戰力已不足四成。然而巨闕來勢兇猛,他已經沒有時間也沒有能力閃躲,隻能手中長刀橫於身前,強提內力,硬著頭皮抵擋。


    ‘嘭——“


    巨闕與都敏俊長刀相撞,巨大力量令長刀像是在狂風中搖曳的小樹,被壓出一個駭人的弧度。都敏俊被巨闕帶起的劍風吹的臉頰火一般的疼,身上鎧甲就要離體而去。都敏俊雙手勉強維持著抵擋的姿勢,牙關咬緊,嘴角溢出打量鮮血。整個身體在瘋狂摩擦著後退,雙腳在地上犁出兩道七八丈長的淺溝。


    這時,巨闕上的氣勁已經被都敏俊卸的七七八八,原以為這樣都敏俊就此逃過一劫。卻不料,勝七壯碩的身體高高躍起,靈巧地踏在鐵鏈之上,竟然在鐵鏈上飛奔起來。在勝七的踩踏下,鐵鏈並沒有落下,反而如同一杆長槍,讓勝七借力前行。


    轉瞬間,飛奔而來的勝七好像一頭發怒的牛,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在勝七快跑到鐵鏈盡頭的時候,他驟然停住了身形,然後連出倆記勢大力沉的側踢,兩腳都精準地踹在巨闕的劍柄上。從巨闕上傳來的第二波強勁內力終於讓都敏俊陷入了絕望,哪怕他的佩刀也是神匠精心打造,可還是沒能抵擋住勝七狂暴的蠻力。


    都敏俊虎口陡然裂開,被壓成半月的長刀應聲而斷。巨闕也趁著大好機會,狠狠砸中了都敏俊的胸膛。“嘎巴”一聲,都敏俊胸骨被擊的粉碎,整個人被巨闕打飛,在空中翻滾了兩圈,嘴裏噴出的鮮血在空中揮灑著,如同血雨一般,然後都敏俊重重地摔落在十幾丈遠的地上,顯然是失去了戰力。


    趴在地上的都敏俊雙手撐地,企圖再次站起來,可是不停顫抖的雙臂已經無法支撐他強弩之末的身體,最終他還是沒有成功。掙紮著仰起的上半身還是又一次趴在了地麵三寸高的雨水中,他側著臉看向身後的廣德門,目光似乎穿過了厚實的城門,落在已經在龍椅上端坐的四皇子身上。


    嘴角微微抽動著,露出被鮮血染紅的牙齒,慘然一笑。都敏俊眼中盡是遺憾與苦澀,卻絲毫沒有對死亡的恐懼。他的眼皮漸漸無力地垂下,閉上了雙眼。


    雖然兵法常說,擒賊先擒王。可之所以要先抓住敵人的首領,是因為一旦沒有了領導,大多數的組織都會瞬間分崩離析。可就在都敏俊這個京營指揮使被擊敗的時候,京營的士兵們非但沒有軍心渙散,束手就擒,反而動作能加狠辣決絕,求死一般地衝殺。


    京營確實是精銳中的精銳,但是齊德隆剛,蕭悅,玉昭等人加入戰團之後,慢慢京營士兵人數在驟減,並最終全軍覆沒。三千精銳,哪怕戰到最後也沒有一人企圖逃走或者跪降。護城軍也死傷慘重,來時浩浩蕩蕩的隊伍,如今活下來的人不足半數。船幫的情況稍好一些,因為投擲飛斧的緣故,他們並沒有第一時間於京營短兵相接,所以實力還保存完好。


    看著遍地都是的屍體,眾人眼中都露出惋惜的神色。若不是因為陣營不同,柳不休會很樂意結識這位都指揮使,可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


    柳不休看著倒在雨水裏的都敏俊,歎了口氣,十分鄭重地擺脫道:“杜老板,都指揮使的屍體煩請十皇子給予厚葬,千萬不要株連。”


    杜純也長出一口氣,微微頷首,旋即搖頭感慨道:“那是自然。隻是,唉,可惜了。”說著衝魯千夫長揮揮手,示意他去將都敏俊的屍體單獨抬走。


    魯千夫長應了一聲,然後帶著兩個士兵,親自走了過去,準備搬運屍體。卻不料,手往都敏俊鼻下一伸,驚叫道:“杜老板,他還有氣,沒死!”


    柳不休等人聞言,快步走上前去,姚曳探了探都敏俊的鼻息,然後伸手搭住他的手腕,仔細感受了片刻,衝眾人點了點頭。


    “能治好他嗎?姚前輩。”柳不休急切地問道


    “命是能保住,不過實力隻怕會下降不少。”姚曳點點頭,有些無法理解柳不休這句話的意思:“你,確定要救他?”


    “如此人才,死了未免太可惜了,至於他對我們什麽態度,救活之後再說吧。”


    “好吧。”姚曳無奈地答應。


    “杜老板,這裏就暫時交給你接手。讓護城軍留下打掃屍體,順便在廣德門當我們的外援。時間不多,我們得趕緊進宮。”柳不休給杜純交代了一下,轉身率領眾人走向無人設防的廣德門。


    攻破廣德門隻是第一步,真正的決戰還在前麵等著他們呢,四皇子與邪武者不知道是否已經將皇帝控製住了,他們根本耽誤不起。


    “恩,如此最好。”杜純應道。


    廣德門厚實的大門被士兵推開,萬事屋與船幫眾人魚貫而入,黑色的長龍漸漸消失在門內,在他們前麵,真正的重頭戲正在上演,這場大雨暫時還無法停不下來。


    …………


    怡紅院樓內,楊管家手中的匕首在指間穿梭舞動,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場中眾人,心中殺戮的欲望正在高漲。


    大臣們就像是羊圈裏衝進了一隻惡狼,慌亂不安地擠在角落裏。弱者們隻有相互抱團,才勉強有和強者對峙的勇氣。可是一旦有那麽幾隻羊被先開了刀,那麽勉強維持的勇氣就會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楊管家嘴角含笑,目光不停在一個個大臣的臉上跳躍著,仿佛在尋找最為驚恐的那一個用來滿足他畸形的欲望。最終他的目光停在了裘不勞的臉上,裘不勞麵色驚恐到扭曲,渾身顫抖,襠下已然是一片潮濕。當他發現楊管家的目光在他身上久久不願離開的時候,他的臉不住的搖晃著,嘴裏囁嚅著:“不要,不要殺我。”


    連連的求饒聲更加刺激了楊管事,他反握住匕首,在空中虛劃著,慢慢走向裘不勞,宛如一個收割生命的無常。裘不勞則一個勁地往後退著,並把兩個仆人拽到身前,企圖擋住自己。


    就在這時,一個紅衣人突然從門外衝了進來,跪倒在地,報道:“楊管家,十皇子文研正帶著大隊人馬衝怡紅院來了!”


    楊管家聞言,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哈哈大笑,臉上的褶子都皺到一處,道:“哈哈,就文研正那點私兵,不好好在府裏待著,竟然這麽著急送死。正好,我這就去成全他。”


    “楊管家,來人不是隻有文研正的私兵。”老鴇也從門外走了進來,說道。


    “渭陵還有什麽其他兵力能讓文研正調動的,難不成是護城軍那幫酒囊飯袋?”楊管事明顯沒把老鴇的話聽進去,不以為然地揶揄著。


    “護城軍自然不足為懼,可是,如果來的人是葉觀瀾呐?”


    “葉觀瀾!‘槍皇’葉觀瀾!槍盟怎麽會來?”一聽到葉觀瀾這三個字,楊管事的臉色明顯變得不再那麽淡定,驚道。


    老鴇神色緊張地搖搖頭,說:“不知道,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我們有麻煩了。”


    …………


    怡紅院外大雨瓢潑,嘩啦而下的雨水肆意傾泄。


    一個千餘人的隊伍伴隨著雨聲,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怡紅院門口。其中有幾百名身披盔甲的士兵,在他們的前麵是百餘名背負長槍的槍盟門徒。


    一名四十歲上下的男人站在一錦袍少年身後,背上一杆七尺長槍斜指向天。男人和槍如同是一個整體,散發出淩厲的氣質,隻是站在那,就好像要刺穿烏雲一般的銳利。


    “殿下,動手嗎?”男人抱拳向少年請示著。


    “等一下,先看看情況。”少年隨意地答道,有一種萬事盡在掌握的從容。


    這時,從怡紅院門前的拱橋上走出一男一女,正是楊管家和老鴇二人。


    楊管事臉上堆笑,迎了上來,躬身道:“老奴不知十皇子殿下冒雨突然駕到,未能遠迎,還望殿下恕罪。”說著,偷眼看向葉觀瀾,眼中寒光一閃而逝。


    “本王也是一時興起,聽說四皇兄在怡紅院擺宴,想來湊個熱鬧罷了,不知四皇兄現在何處啊?”文研正淡淡一笑,好似完全看不清形勢。


    “四皇子殿下身體突然抱恙,適才迴府了,如今是老奴在招待諸位大臣。”


    “四皇兄這病倒是來的突兀,既然皇兄不在,那本王就代皇兄進去坐坐吧。”文研正說著,往前踏出一步。


    楊管家趕忙上前阻攔:“老奴已經在安排諸位大臣迴府,隻是被大雨耽擱了,不勞十皇子殿下費心了。”


    “這樣,本王就更要進去看看了,也好安撫群臣。”文研正又往前踏出一步。


    “殿下,雨大風急,還請早些迴府吧,莫要受了風寒。”楊管家看著逐漸往前的文研正,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心中已經起了殺意,手在袖中暗暗抓緊了匕首。他話說的極為失禮,等於是在趕人。


    “楊管事,你如此阻攔本王,莫非真以為你是四皇兄的人,我就不敢責罰你嗎?”文研正語氣漸漸生硬,威脅道。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不是老奴要阻止殿下,實在是四皇子殿下有難言之隱,還請殿下容老奴近前告知。”楊管家做出十分為難的表情,連連告罪。


    “好,你且近前來說。”文研正很是爽快的答應,他身後的葉觀瀾悄悄將手伸到背後,握住了長槍。


    楊管家給老鴇偷偷遞了個眼色,步履蹣跚地緩緩走近文研正,說道:“其實。”剛說出兩個字,離文研正隻有三尺距離的楊管家,速度陡然暴增,手中匕首帶著寒光抹向文研正的咽喉,聲音冰冷地叫道。


    “四皇子殿下想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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