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棲姻循著聲音轉頭看去,就見魏玄一身錦袍,緩步而來。


    而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名身著湘色衣裙的女子。


    沈棲姻也不陌生。


    正是她那個嫁來武安侯府為妾的大姐,沈念姻。


    她的模樣隨了周姨娘,麵盤周正,身材勻稱,一雙杏眸水汪汪的,略施粉黛,便更顯得清秀可人。


    一身綾羅綢緞,腰間環佩叮當。


    珠翠滿頭,好不貴氣。


    她低眉斂目地跟在魏玄身後,隨著他一起先給魏老夫人請安施禮,然後便徑自走到沈棲姻麵前,拉起她的手,親切喚道:“二妹妹,我念叨了你許久,今兒總算是見到你了。”


    沈棲姻似笑非笑地垂眸看向對方握住自己的手,疑惑她們兩人幾時這般姐妹情深了?


    或許兒時也是有過的吧。


    沈念姻自幼養在沈夫人院中,她們兩個整日同吃同住,同進同出,既是姐妹,又是玩伴,向來不分彼此的。


    就連害怕打雷這一點,她們都一模一樣。


    隻是後來大了,她們分院而居,沈夫人隻能選一個人陪著,沈棲姻自然便成了被拋棄的那個。


    她曾無數次地期待,那扇被夜雨拍打的“劈啪作響”的房門能夠被人從外麵推開。


    門外,是母親溫柔的眉眼。


    但這樣溫馨的場景,她卻連夢都沒有夢到過。


    而就在前世,在她被送去莊子的路上,沈念姻特意等在城門口,親口對她說:“你知道嗎姻兒?其實姐姐從來都不怕打雷。”


    “隻是我知道你想要夫人的陪伴和疼愛,所以才故意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而已。”


    她說那話時,聲音很溫柔。


    如同沈棲姻每一次遭到沈夫人冷落,而她耐心安慰她時那樣溫柔。


    她說:“要是我與你一樣,也是嫡女就好了。”


    “或者,你我同為庶女也好。”


    “總之不要像如今這般,你高我低、你貴我賤,恍若雲泥。”


    “我自認並不比你差在哪裏,可憑什麽?你就能嫁人為妻,而我卻隻能與人為妾!”她掐著沈棲姻本就傷痕累累的胳膊,神色癲狂:“為何同為女子,你的命就那麽好?”


    溫熱的鮮血漫過沈念姻白皙幹淨的雙手,她恍然迴過神來,終是放開了沈棲姻。


    “姻兒,你不要怪姐姐,我幼時也是真心與你好的,隻是人心易變,向來難測。”


    “我實在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你過得比我好。”


    “秦公公的消息,是我讓人暗中透露給夫人的,因為我知道,若要傷你至深,她才是最鋒利的那把刀。”


    “姐妹一場,我再沒什麽瞞著你的了,你可以瞑目了。”


    ……


    字字句句,銘心刻骨。


    氣嗎?


    自然是氣的。


    不僅氣,沈棲姻還恨!


    可是再多的憤怒和憎恨,也都在那半死不活的三年裏,漸漸隱於深淵之下,暗自洶湧,不再於表麵泛起絲毫漣漪。


    因此如今再見沈念姻,沈棲姻沒讓那恨意流露出一絲一毫。


    她空著的那隻手下意識抬起,撫了撫自己的肩膀。


    其實當時沈念姻掐她肩膀致使傷口破裂的那點疼痛,比起她在秦府遭受的刑罰,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莫名的,那份痛,她至今難以忘記。


    “姻兒?”沈念姻見沈棲姻沒有反應,不免有些尷尬,因此便再次開口。


    後者迴過神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噢,原來是大姐姐啊,許久未見,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沈念姻的臉色當即僵住。


    可不是許久沒見嘛,沈蒼被抓她不聞不問、沈光宗出事她也沒有迴去探望,周姨娘被下獄她也自當不知,竟似跟沈家老死不相往來了一般。


    沈家亂糟事多,眾人眼見得分明,她無意走動原沒人會指責她。


    可眼下卻做出一副與沈棲姻關係親厚的樣子,卻未免虛偽。


    她頗為尷尬地扯了扯唇,裝作不經意的問:“這是發生什麽事兒了?你又惹麻煩,闖禍了不成?”


    話落,還沒等沈棲姻迴答,魏玄便不悅道:“你這妮子也太過不知天高地厚,仗著自己有醫治三弟的功勞,居然把手都伸到侯府來了,還敢買通下人來誣陷寄謠!誰給你的膽子?”


    含翠被這番說辭嚇得立刻跪倒在地:“世子爺明察,奴婢所言句句屬實,並非受人指使!”


    “閉嘴!”魏玄厲聲喝道:“你一個下人的話也值得信?”


    “說人話你不信,難道要學驢叫嗎?”這時,一道清冷的嗓音,突兀的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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