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呀”了一聲,一邊說著抱歉,一邊對杵在旁邊的宋淮說:“我家小姐體力不支,救不動了,這次就看公子你的了。”


    話落,眾人都朝宋淮看了過去。


    “萬眾矚目”下的宋淮:“……”好想逃。


    救吧,不娶她說不過去。


    不救吧,方才急著下水的真實目的又會暴露無遺。


    就在宋淮左右為難,進退維穀之際,卻忽然聽見旁邊有人說了句:“誒!謝姑娘這不是會鳧水嗎?”


    聞言,宋淮立刻朝湖中看去,果然見謝晴正努力地劃著水。


    死亡的威脅下,她根本沒有思緒細想,完全就是憑借本能在自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無意間暴露了什麽。


    直到她坐在岸邊大口地喘著氣,沈棲姻緩緩地蹲在她麵前,語氣幽幽地說道:“謝姑娘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她瞬間僵在原地,如墜冰窖!


    想到某種可能,她猛地抬眸看向沈棲姻,眼神怨毒,竟難以掩飾。


    是她!


    她故意推自己下水的!


    可謝晴還是不懂,沈棲姻是如何知道自己會水的?這事明明連她舅父舅母都不知道。


    但她不知,沈棲姻其實也不知道。


    她隻是單純地“以牙還牙”。


    若謝晴會水,那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也許她就會暴露這一點。


    而若是她不會水……


    那淹死算她倒黴。


    沈棲姻是絕無可能對這種人心存憐憫的。


    因為害人者在生出害人之心時,就該做好被害的覺悟。


    不再理會謝晴,沈棲姻轉身離開。


    阮星狐身邊的婢女侍月引著她去換衣裳,期間不忘向她解釋道:“這是我們世子妃的衣裳,從未上過身的,姑娘放心穿。”


    沈棲姻微微點頭:“多謝。”


    侍月又親自幫她將頭發絞幹。


    原以為她收拾停當便要離開,誰知她竟去見了馮若瀅。


    後者已經醒了,正由婢女一勺一勺地喂著薑湯,身邊圍著幾名素日跟她關係不錯的小姐妹,正對著她噓寒問暖。


    沈棲姻進去的時候,正好聽見她們提到自己。


    “若瀅,我記得你和那個沈棲姻不是不對付嗎?她怎麽還會舍命救你啊?”


    “……我、我哪兒知道啊!”


    當時她以為自己要死了呢,哪還有心思想那些。


    而且要不是她們說,她都不知道來救自己的人居然是沈棲姻!


    她圖啥呀?


    這時,另一個人說:“不管怎麽說,她到底救了你的命,我如今看她倒是順眼許多,反正比你那個裝腔作勢的表姐強多了。”


    一提起到謝晴,幾人可就有話說了。


    “若瀅你是不知道,原來你那個表姐啊,她居然也會鳧水!”


    馮若瀅果然一臉震驚:“表姐會鳧水?!”


    她怎麽不知道呢?


    “啊,你不知道吧?”


    “你剛落水的時候,她表現得可著急了,還要下水去救你呢,結果她的婢女攔著,說她不會鳧水,呸!主仆二人倒演起來了,真是虛偽!”


    “可不是嘛!等到她自己落水的時候,那家夥,兩條腿倒騰得跟鴨子似的,遊得可歡著呢。”


    “還有啊,戩寧侯府的那個三公子還要下水去救你呢,不過被沈棲姻身邊的丫鬟給攔住了。”


    “這樣看來,他對你倒是實心實意……”


    聞言,馮若瀅神色怔然,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一幹二淨。


    那幾個小姐妹隻當她是落水所致,並未多想,還欲繼續說:“對了若瀅,你是怎麽掉進湖裏的?腳滑了嗎?”


    “我……”


    馮若瀅才說了個“我”字,就見沈棲姻從外麵走了進來。


    其他幾人也不約而同地住了聲。


    沈棲姻什麽都沒說,隻走到床邊兀自給馮若瀅搭了個脈,然後寫了一個藥方交給了她的婢女,並說:“按方抓藥,一日一劑,按時服下,否則容易落下咳疾。”


    小丫鬟倒是很上道,一口一個神醫的叫著,對著沈棲姻千恩萬謝。


    馮若瀅卻把臉一扭,傲嬌十足:“別以為你救了我,我就不討厭你了。”


    說完她就後悔了。


    這不得被罵?


    誰知沈棲姻這次卻是難得沉默。


    她忽然朝馮若瀅伸出手去,嚇得後者一哆嗦,心說怎麽這次不罵,改直接動手了?


    “對不起。”沈棲姻攤開手掌,是斷成兩截的白玉簪。


    “呀!”她“騰”的一下就坐起來了,可餘光瞥見還有其他人在場,便又趕緊克製著情緒,裝出一副疑惑的樣子道:“呀……好好的簪子怎麽摔斷了呢?真是可惜。”


    其他人一聽,立刻驚訝道:“若瀅,這簪子還真是你送給沈姑娘的啊?”


    沈棲姻:“是她借……”


    馮若瀅:“不是!”


    她一邊說,還一邊朝沈棲姻使眼色:“你自個兒的東西壞了,與我說‘對不起’做什麽,這又不是我的。”


    沈棲姻一時間說不上自己心裏是什麽感覺。


    她隻是道:“抱歉,還有……多謝你。”


    “我會去找手藝好的匠人接上這斷簪,隻是到底不能恢複如初。”


    “我知這簪子對你意義非凡,並非銀錢所能估量,但弄壞了你的東西,我總要賠償,你說個數,合理的話,我絕不還價。”


    “或者,你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去做,也可以。”


    馮若瀅在沈棲姻說第一句的時候就想攔她了,可她眼睛都快擠抽筋了,後者還是兀自說個不停,白費她一番苦心。


    至於她說的賠償……


    馮若瀅卻搖了搖頭:“你不是還救了我嘛。”


    要不是沈棲姻,她說不定就淹死了。


    就算沒死,要是給宋淮救了她,那她還不如死了呢。


    從沈棲姻手中接過簪子,馮若瀅卻又忽然話鋒一轉:“不過你要是真對我感到抱歉,倒是有一件事你能為我做。”


    “什麽?”


    “就是……”她正欲言,餘光瞥見她那幫小姐妹還在,便朝沈棲姻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些。


    沈棲姻上前。


    馮若瀅皺眉:“哎呀,再近點!”


    沈棲姻奇怪:“你是要親我嗎?”不然靠那麽近幹嘛?


    馮若瀅:“……”


    不知是否因為兩人方才一起經曆了生死,無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離,馮若瀅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將人往自己麵前拽了拽。


    她將手攏在沈棲姻耳畔,壓低聲音同她說道:“你隻需告訴我,那日你去我家找我哥哥退婚,原本要與我說,最終卻沒說的話,到底是什麽?”


    這次換沈棲姻沉默。


    她該說她有毅力呢?還是死心眼兒呢?


    “其實……”


    “瀅兒!”


    沈棲姻才說了兩個字,就被跌跌撞撞衝進房中的謝晴給打斷了。


    她身上的濕衣還未換下,頭發絲都在往下滴水,就這麽濕答答地撲到馮若瀅的床邊。


    忍冬整日跟在沈棲姻身邊,那真是“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出溜”,“嗷”一嗓子就貓到了沈棲姻的身後,指著一身紅衣的謝晴就嚷嚷道:“鬼!水鬼!”


    “小姐你看,紅衣水鬼!奴婢好怕!”


    沈棲姻憋著笑,盡量嚴肅道:“哪有鬼,那分明是謝姑娘。”


    “謝姑娘?”忍冬扒著她的肩膀,戰戰兢兢地露出一雙眼睛來,疑惑道:“謝姑娘怎麽成這副鬼樣子了?”


    謝晴:“……”


    謝晴心說我為何會變成這樣,你們主仆倆難道心裏沒點數?


    可眼下糾結那些也無用,她須得穩住馮若瀅才是正經。


    於是她未語淚先流,眼淚劈裏啪啦地往下掉:“瀅兒,還好你沒事,否則我可怎麽向舅父舅母交待啊。”


    “方才我本欲下水去救你的,可恨卻被丫鬟攔住,幸好你並無大礙,否則我定饒不了她!”


    謝晴聲稱那婢女並非打小服侍她的,是以並不知道她會鳧水,因此才極力阻攔。


    總之就是想讓馮若瀅相信,她並非不想下水救她。


    沈棲姻並未拆穿她,而是悄然出了屋子。


    清官難斷家務事。


    何況謝晴的破綻如此明顯,馮若瀅的那班小姐妹也都各個看得分明,若是這樣馮若瀅還能被謝晴誆騙住,那就算是她說了什麽,對方也是不會相信的。


    來到屋外,太陽倒是正曬,隻是到底入了秋,有些涼意。


    “阿嚏——”


    沈棲姻揉了揉有些發癢的鼻子。


    忍冬目露擔憂:“小姐,咱們趕快迴府去吧,之前淋雨生的病才好些,若再著了涼可怎麽好?”


    “嗯。”沈棲姻輕輕應了一聲,已覺鼻塞不暢。


    秋風乍起,吹得她打了個寒顫。


    下一瞬,卻有一件玄色披風落到了她的身上,猶帶著一絲暖意,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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