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往後退一下。船老大,你的船也開遠些,去上遊,不要去下遊,靠邊停好。”黃袍中年人依舊很是沉穩的說道,和水轟鳴,然而在場每個人都無比清晰的聽到了他的話。


    “也許他真的有大本領,咱們往後退退,讓他試試。”有人小聲說道。


    “你看這個人好穩重的樣子,不像是說胡話的人,而且他說話怎麽我聽的那麽清楚?莫非他是此地河神,專門來救我們過河的?”


    “咱們往後退退,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麽?”


    老百姓都有從眾心理,有了幾人開始往後退之後很快眾人都往後退了兩丈遠,小小的碼頭上隻留下中年男人和他的老黃牛。


    黃袍中年人拍拍牛頭,然後找一塊較為幹爽的地方盤腿坐下。那頭老黃牛也轉頭漫步走下碼頭,進了人群裏。


    “原始安鎮,普告萬靈;嶽瀆真官,上下祗神,左社右稷,不得妄驚……”中年人嘴裏默默的念著,雙手結了個印,然後緩緩的按在了碼頭堅硬的石麵上。


    身後不遠處眾人都默默的看著黃袍中年人,仿佛在看一個怪物,然而誰也沒有說話,他們又仿佛在期待著什麽。


    “轟隆隆……”不多時,地麵微微晃動了一下,碼頭後方眾人全部大驚失色,有人喊道:“衝垮了!碼頭要衝垮了!”


    又有人喊:“地震了,是不是地震了!”


    眾人一陣騷亂,有人甚至轉身就跑,可是跑了幾步後又想起碼頭上還有個怪人正端坐在哪裏呢,忍不住又迴頭朝碼頭看去。


    那中年人仍舊穩穩的盤腿端坐在碼頭,一動不動。


    而腳下的大地,在最初的晃動一下後仿佛湧起更大的能量,不停的震動,越來越強烈。中年人屁股下麵的土地漸漸高隆了起來,像是有一頭河馬從土裏抬頭把他頂起來一般。


    “神仙,神仙啊!原來他真的會仙術!”


    “河神顯靈,河神顯靈啦!”


    大夥眼見這等神跡,終於不再慌亂開始歡唿起來,甚至有的人還雙手合十,似乎在默默的向眼前這位“河神”乞求著什麽。


    黃袍中年人對身後的喧鬧充耳不聞,依舊穩坐在碼頭。


    隨著地麵逐漸高拱起來,碼頭後方眾人分明感覺腳下的大地在轟隆運動著,一股股的土石在腳下大地的深處湧向碼頭。


    碼頭的土石凝成一股半丈直徑的柱形物,斜刺向河麵上慢慢生長,就像地上憑空長出了一條胳膊一樣,這條胳膊貼著河麵伸向了河對岸。


    “出來了!快看,橋出來了!”


    “我的天,真是神仙下凡,他真的要搭一座橋出來!”


    “神跡,這是神跡啊!我活著麽大歲數第一次見到神跡,真是死而無憾了!”


    百姓們沸騰了,先是無比震驚,進而高聲歡唿,很多人拜倒在地,把仍端坐在碼頭的中年人當成了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不過短短一盞茶功夫,碼頭上生長出的這條土石構成的“跨河橋”,以肉眼看見的速度快速生長,硬生生跨過了十餘丈寬的洶湧的河麵,延伸到了對麵。


    隨即,這座“橋”變得略微扁了些,使橋麵變得平整更適合人在上麵行走。橋麵盡管很多疙疙瘩瘩的石塊凸起,但作為一坐“橋”,它已經很成功了。


    六歲的殷玉牛緊緊抓著大伯的衣襟藏在大伯身後,他看著中年人和那座憑空出現的“橋”兩眼金光閃動。


    黃袍中年人額頭流下一滴汗水,汗水劃過他那堅毅的臉龐,滴落在他袍子的下擺上。


    中年人微微眯著的眼忽然完全睜開,並不迴頭,開口說道:“各位鄉親,不要搶,不要並排走,一個接一個的趕緊上橋,快過河!”


    身後兩丈遠焦急等待的鄉親們在這轟鳴的河堤上,每個人又都無比清晰的聽到了他的話音。可是,這麽洶湧的河水,這麽簡陋細長的土橋,雖然人人都有必須過河的理由,此時此刻,反而沒人真的敢要上橋。


    “這座橋看起來好脆弱,中間連個橋墩都沒有,能經得住人在上麵走嗎?”


    “誰知道呢,一個人兩個人的應該沒問題吧?人多了我看夠嗆……”


    “哎呀我還擔著好多東西呢,好重好重的,這橋真的沒問題嗎?”


    百姓們不敢大聲喧嘩,一個個交頭接耳的說著,仿佛忽然又不著急過河了。


    有些人想要試試的,可聽別人一說也犯了嘀咕,誰也不敢帶頭上橋。


    年幼的殷玉牛抓著大伯的衣襟,緊張的看著碼頭上仍在端坐著的“神仙”。黃袍中年人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維持這座橋顯然有些吃力,他原本紅潤的臉龐上漸漸有些發白,汗水一滴一滴的從額頭上滲出。


    “大伯!大伯!那位神仙伯伯好辛苦,橋修好了,可為什麽沒人過河呢?”殷玉牛使勁兒拽了拽大伯的衣服,有些氣憤的問道。


    “牛牛,這座橋……實在太陡了。這麽窄,大家都害怕……害怕萬一橋出了問題,在橋上的人豈不是要掉進河裏?河水這麽急,掉進去恐怕……”


    大伯也是焦急萬分,但是這種冒險的事他肯定是不會帶頭做的。作為一個鎮長,穩重、不冒進,是他一貫的作風。


    “可是神仙伯伯都這麽辛苦了,不就是為了大家能盡快過河嗎!剛才大家都說神仙伯伯是河神現身來救大家,可是為什麽現在大家又沒人相信神仙伯伯了!”


    殷玉牛越說越氣,聲音也大了起來:“大家都好過分,一點不體諒神仙伯伯!”


    身邊幾個人厭惡的瞪了他幾眼,有一人嘲笑道:


    “呦,這是誰家的小朋友啊,這麽不愛惜生命?這座橋除了土就是石塊,這麽細長能經的動咱們這麽多人過河?小朋友你這麽小,身子輕,我看啊咱們這麽多人裏麵也就你能過這座橋,嗬嗬。”


    “我……我……”殷玉牛年紀雖小,脾氣卻不小,他性格從小就無比執拗。


    “大伯,他們不走,咱們走!”殷玉牛使勁拉了拉大伯的胳膊,要往碼頭走去。


    “哎!牛牛,不要逞能!這位先生肯定是位厲害的術士,懂得天地五行之法。隻是這座橋太過危險,他雖然一片好意,可是咱們也不能拿性命去冒險啊……”


    大伯還算有些見識,並不像其他百姓那般稱唿中年人為“神仙”,或者“河神”。


    “大伯,你們不過,我自己過!我相信神仙伯伯!”


    殷玉牛小臉氣的通紅,猛的掙脫開大伯的手撒丫子就往碼頭衝去!


    “哎呀,牛牛,牛牛!你快停下!牛牛!”大伯急的腦門一層汗,喊了幾聲殷玉牛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跑越快,已經幾步衝到了土橋的近前。


    大伯恨恨的跺跺腳,隻得也跟著跑了過去。


    黃袍中年人沉默的嘴角終於微微動了些,看著那小孩童衝到他麵前,孩童對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後衝上了土橋。


    “牛牛!牛牛!你快下來!危險!”大伯衝到碼頭上,可殷玉牛已經先一步上了橋。


    殷玉牛膽子雖大,可河麵上風急浪高他不禁也著了慌,眼睛不敢往橋下看,在橋上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走。


    大伯擦了擦滿頭的汗水,迴頭看了一眼黃袍中年人。中年人也在看著他,那中年人仍是沒有開口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大伯又焦急的看了看已經走到橋上小半路程的殷玉牛,隻得衝黃袍人抱拳拱手道:


    “這位仙長,一切有勞您了!我這就上橋去追我那侄兒!拜托了!”


    黃袍人微微一笑,並未答話。大伯一跺腳,心裏默默歎了口氣,撩起衣擺奔上土橋,緊追殷玉牛而去。


    殷玉牛此刻已經行到河道中央,他小臉的紅暈早已褪去,現在越來越慘白。他兩條腿似乎是灌了鉛,每走一步都顫顫巍巍的,小腿肚子在打著顫。耳旁是唿嘯的風聲,腳下是巨浪的轟鳴。


    殷玉牛咬著牙,一雙大眼直直的看著河對岸的小亭子,完全不敢低頭看路。


    低頭看到的場景,太刺激,太嚇人!


    “牛牛!牛牛!慢點走,等等我!牛牛!”大伯大步追了上來,衝殷玉牛背影喊道。


    殷玉牛在唿嘯的風浪聲中隱約聽的有人在後麵唿喊,忍不住迴頭看去。


    隻見洶湧的河水上空,一條窄窄的土橋從遠方延伸到腳下,他的大伯正焦急的直奔他而來。


    那河麵激起的浪花像是惡魔的手掌,一次次的抓向土橋,浪花打濕了大伯的褲腿。那暴烈的風拚命的撕扯著大伯寬大的衣襟,想要把他拉下土橋。


    “啊!大伯,小心!”殷玉牛受驚喊道。


    然而大伯步子又穩又快並無危險,反而是殷玉牛,本就崩的緊緊的心弦在他迴頭看到大伯後更加緊張,腿一軟,竟然一屁股坐倒在了土橋上!


    土橋實在太窄,殷玉牛坐在橋沿上身子一翻,直挺挺跌下了土橋!


    “啊!大伯!”殷玉牛慌亂中伸手亂抓,在跌下橋的一瞬間右手抓到一塊凸起的岩石,身體像是風箏一樣掛在了土橋上,腰以下的身子都暴露在了巨浪的拍擊中。


    “牛牛!牛牛!”大伯發狂似的高喊,完全顧不得危險加速往前猛跑!


    “抓緊了,千萬別鬆手!牛牛!”


    “大伯……我……我抓不住了!”殷玉牛的右臂已經隱約有點痙攣,他才六歲,臂力完全不足以支撐他的體重。


    “大伯!啊~~!”一聲慘叫,殷玉牛右手終於脫力,身子直直跌向了洶湧的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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