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吳那時還是一個孩子。


    以為眼見即真實。


    她跟著大伯走了。


    城裏確實有很多的新東西。


    楚彤學會了用熱水器,用燃氣灶,還有各種她沒有見過的家電。


    這樣的生活,楚越吳以前做夢都不敢想。


    她的零花錢和楚彤是一樣的。


    一筆巨款。


    阿越拿到這筆錢就想迴去找姥姥。


    阿越仔細算過了,有這一筆錢,足夠她和姥姥生活到她成年。


    隻要她成年了,正經的工作不會再因為童工而拒絕她。


    不正規的作坊,也不會因為是童工,


    明明一樣的工作,卻隻付給她一半的工資。


    阿越興衝衝的,買了車票迴到家鄉。


    然後被姥姥用燒火棍打了出來。


    姥姥親自將她押迴了大伯家。


    甚至將她偷偷迴去的事瞞了下來,隻說是自己不放心過來看看。


    大伯娘是一個很好的人。


    氣質溫婉,相貌明豔,從來不會反駁大伯的決定。


    也從來沒有向楚越吳皺過眉。


    家裏的保姆也很有耐心。


    伯娘客客氣氣的招待了姥姥,也客客氣氣地將姥姥送迴老家。


    楚越吳和楚彤的年紀相差不大,楚彤隻比她小兩個月。


    大伯將楚越吳送進了最好的私立初中,和楚彤在同一個學校。


    但是因為阿越入學的時候耽誤了一年。


    阿越念初一,楚彤念初二。


    楚彤很優秀。


    她從4歲就開始上早教班,學芭蕾,學擊劍,學鋼琴,也學書畫。


    從小就在雙語環境中長大。


    大伯家裏有一整間的屋子,專門張貼楚彤的獎狀,擺放她得到的獎杯。


    楚越吳這樣蠻橫生長的野孩子,


    與她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姥姥在看過楚越吳的生活環境之後,再沒有不放心的了。


    臨走之前囑咐楚越吳,要記大伯的恩。


    她進了學校,楚家的孩子都是走讀。


    摸底考試,她考了個全班倒數第二。


    倒數第一發了水痘,沒來參考。


    大伯將楚彤叫到書房。


    他手裏拿著的是楚彤的練習課本,還有考試試卷。


    試卷上麵全部都是紅叉叉。


    楚越吳從小就在外麵玩野了,心思不定,


    連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地坐上一段時間都難。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一個好孩子。


    大伯卻說,伯娘將楚彤教養的太死板了,他更喜歡阿越這樣有生命力的樣子。


    但是書還是要好好的讀。


    好好念書,以後才能掌握自己的人生。


    這樣溫和的話語,撫慰了楚越吳寄人籬下的不安。


    也讓她越發的羞愧。


    大伯親自給她分析錯題,還為她請了家教。


    之後每一天,大伯都會將楚越吳叫到書房,


    問問她的學習情況,生活中有沒有缺的東西,盡管提。


    大伯填補了楚越吳在成長過程中,男性長輩的缺位。


    阿越說到這裏,語氣裏有淡淡的緬懷。


    章秋燒好了中飯,爆炒兔丁,醋溜土豆絲和米飯。


    缺的香料,在阿越來之前,章秋直接找餘溪風要。


    他要什麽,餘溪風就給什麽。


    就跟百用百靈的許願機一樣。


    各種稀缺調料,擺滿了一大桌子,章秋挑挑揀揀的倒出來一點,


    他隻做兩個菜,讓餘溪風趕緊把剩下的給收迴去。


    阿越不肯上桌。


    和魚肉一樣,這樣的吃食,她有著很強的不配得感。


    餘溪風歎了一口氣:“吃吧,菜的分量不少,你不吃,光杵這兒,影響我胃口。”


    章秋擺好桌子,給阿越也分了一套碗筷。


    也沒有什麽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阿越便繼續說。


    那時候她將大伯和伯娘視為親人,


    視為敦厚的父親和寡言的母親。


    楚彤很不喜歡她。


    楚彤這一路的撫育教養陪伴,都是伯娘一手操持。


    她認為,是楚越吳搶走了自己的父親。


    她會在大伯看不見的角落,用各種手段欺負楚越吳。


    她是享有聲譽的學姐,是學校每年元旦晚會的主持人,也是壓軸節目的表演者。


    她不允許學校裏有人跟楚越吳玩。


    楚彤甚至在學校裏散播謠言,說楚越吳是父親的私生女。


    無論是小孩還是大人,總是願意相信更獵奇的那個信息。


    他們並不在乎真相。


    楚越吳沒有找人告狀,默默忍下了。


    楚越吳將這,視為她享受親情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她在學校裏沒有朋友,大伯母對她,總是淡淡的。


    在楚彤的鬧騰中,伯娘對楚越吳也漸漸疏遠冷淡起來。


    整個家中似乎隻有大伯是他真正的親人。


    大伯對她一如既往的溫厚。


    也隻有大伯,會關心她。


    她像攥住溺水者的稻草一樣,越發的親近大伯。


    並將之視為對楚彤的報複。


    大伯是楚越吳父親的哥哥。


    她沒了父親,大伯就是她的父親。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大伯漸漸地變得奇怪了起來。


    楚家的房子很大,是一幢複式的別墅。


    有專門的琴房,棋牌室,遊泳池。


    每一層都有用來活動的大廳,休息室或者書房。


    楚越吳住的是客房,客房沒有獨立的衛生間和浴室。


    有很多次楚彤從浴室裏出來。


    大伯都坐在正對浴室的休息室,仿佛在等著她。


    他的視線,總是第一時間落在剛剛洗完澡的楚越吳身上。


    大伯經常留宿,距離楚越吳最近的那間書房。


    楚越吳開始隱約感到不安。


    事情越來越不對勁了。


    漸漸的,大伯對她的生活起居越發上心。


    在楚彤嫉恨的眼神中,


    大伯送了楚越吳很多貼身的衣服。


    那上麵的牌子楚越吳都看不懂。


    她不敢穿,全部都壓在箱底。


    終於有一天,大伯將楚越吳叫到臥室,問她學校裏的事情。


    大伯將手伸進了她的衣服。


    楚越吳尖叫著拍開了他。


    一出門,正撞上從外麵迴來的楚彤。


    楚彤咬牙切齒:“是你勾引我爸爸!”


    大伯從臥室裏走出來。


    衣冠齊整,隻不輕不重的嗬斥了一句,便再沒有說多餘的話。


    阿越將這時候的大伯,與前麵的大伯區分開來。


    最開始的大伯她視之如父。


    而後麵的大伯,阿越將他視為此生最憎恨的仇人。


    是他奪走了自己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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