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姐姐身懷有孕,自然有什麽都先緊著姐姐,寶鵑你退下吧。”


    安常在披著薄襖,身形纖弱,在北風裏甚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卻還是含笑將自己的奴才勸了迴來。


    “哼,算你識相,知道眼下莞貴人隻忙著照看沈貴人的病,也不管你了,便也知道服軟了。”


    富察貴人手裏捧著精巧暖手爐,肩頭是新賞的灰鼠披風,是一副怡然自得又高高在上的架勢。


    “沈姐姐病了嗎?”


    安常在倒無心計較旁的,聞聽沈貴人得病,她也不由心驚。


    “你還不知道吧,沈貴人得了疫病,莞貴人連夜從皇後那求到了皇上跟前兒,最後聽說還求到了年妃門上,當真姐妹情深啊。”


    富察貴人上下掃視了一眼安常在失落悲戚的模樣,滿目哂笑,又接著道:


    “到底人家沈貴人家世好,又得皇上皇後器重,哪怕得了疫病,莞貴人還是一心為她奔走,聽說都被皇上斥責了,你也不想想為什麽,如今你最好安分些,別想著沾染我的便利,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富察貴人曼聲說完,便轉身入了內殿,幾個下人奴才亦是跟著白了幾眼安常在。


    “小主,屋外太冷了,您穿的這樣少,咱們快迴屋吧,炭和藥的事奴婢再想想辦法,悄悄給碎玉軒遞個話,既然莞貴人能為沈貴人奔走,必定不會虧待小主的。”


    “是嗎?可是前兒姐姐臨走時便答應過會盡快替我想辦法,原來,沈貴人一出了事,她也想不起我了。”


    安常在滿臉黯然,不知是被冷風撲了身子,她隻覺透心的涼意。


    哪怕迴了內殿,喝了一大碗的薑湯,似乎還是捂不熱自己發涼的身子。


    “寶鵑,你替我去辦一件事。”


    安常在打開了妝奩底層的小屜,裏頭的錦盒中,是莞貴人之前為勸和自己與淳常在,讓槿汐親自送來的名貴玉釵。


    她將東西遞給了寶鵑,又示意寶鵑湊上前,寶鵑聞言驚異惶然地瞧著安常在,不過轉瞬很快又點頭應下。


    大約了過了一個時辰,寶鵑終於趕在午膳前迴了樂道堂。


    “小主,這是富察小主用的香粉盒子,這盒子出自內務府倒是也尋常,隻是這些香料奴婢花了好大功夫才堪堪湊齊。”


    安常在瞧著這七七八八的材料,特別是那一小塊麝香原料,心下便有了把握。


    想起從前自己在風頭上,富察貴人也是萬般謙讓的,如今她占了自己的恩寵才一朝有孕,存心要斷了自己受寵的路子不說,竟然還在這疫病橫行的時候不管自己的死活。


    她拿著那枚小小的麝香細瞧著,眼底似淬了毒般的狠絕厲色。


    “小主,富察貴人欺人太甚,沈貴人莞貴人眼下也幫不了咱們,奴婢和小主您是一樣心思,小主放心,奴婢定會相助小主。”


    不知是不是眼前的安常在與往日裏柔弱卑微的她大相徑庭,還是因為安常在所行之事冒險狠毒,寶鵑瞧著安常在的目光心裏頭也隱約犯怵,開口便是聊表忠心,不敢有絲毫質疑的意思。


    安常在似是十分滿意寶鵑的態度,淡笑點頭迴應,事不宜遲便著手做起了香粉。


    ***


    午膳剛過,眼見著這香粉快成,安常在也鬆了口氣。


    “皇後娘娘駕到!”


    屋外忽然一聲通傳聲,安常在迅疾給寶鵑遞了眼色,她一時找不到私藏的地方,心下一慌便掀起了錦被蓋住了那一盒瓶瓶罐罐。


    皇後入殿,安陵容自然受寵若驚,心下驚異卻也十分動容。


    皇後日日祝禱,除了去寶華殿,便是再未出過景仁宮,眼下皇後親自到來,竟然還帶了許多日用之物。


    “本宮忙著祝禱之事,倒是疏忽了後宮,又聞聽你受委屈了,本宮放心不下。”


    皇後麵色溫淡,瞧著往日清麗的臉也透著憂慮。


    “讓娘娘擔心了,如今時疫兇險,娘娘還特意來看臣妾,臣妾感激不盡。”


    “你快起來,還是你宮裏的丫頭機靈,悄悄遞了話給本宮,本宮倒是來遲了。”


    安常在聞言抬眼瞧去,門口守著的正是菊清,但她心中有事,倒也無心計較。


    “皇後娘娘關懷,臣妾沒齒難忘,隻是娘娘還得保重自身,不必親自前來的,讓臣妾不安啊。”


    “你便是最謙虛守禮的,本宮來自有本宮的理由,本宮將你的藥也帶來了,你咳疾未愈,快上床躺著吧。”


    皇後和氣溫柔,牽起安常在便走向一旁的床榻,安常在麵色一滯,剛想說些什麽阻攔,竟不料皇後親自掀開了那錦被。


    “這些是什麽?是香粉嗎?怎麽胡亂地放在了床榻之上?”


    皇後好奇拿起那香料盒子,忽然麵色一冷,她捏著那香粉盒子,神情似有一絲驚懼,轉臉便沉聲讓人都退下了。


    “你還不跪下?”


    “娘娘,是嬪妾的錯,求娘娘開恩,求娘娘明察!”


    安常在早就被嚇出了冷汗,她慌張跪地磕頭,語聲淒婉地求告著。


    “本宮此來便是知道你受了極大的委屈,隻是你怎能頭腦一熱就行此舉呢?”


    “娘娘,是嬪妾糊塗,隻是富察貴人實在欺人太甚,嬪妾找不到能為自己做主的人,是臣妾鬼迷心竅了,娘娘饒命。”


    安常在哭得梨花帶雨,卻不敢大聲哭訴,皇後瞧著也是蹙眉心有不忍。


    “本宮說你糊塗,你竟然還不自知,這麝香雖能傷胎,但此法卻在宮中盛行了數次,你這樣做,雖然能讓富察貴人落胎,但手法不甚高明,豈不是白白丟了自己的性命。”


    安常在聞言忽然止住了哭泣,她心念微動,一時不敢過多猜忌皇後語義,她神思飄忽之際又聽皇後再言。


    “如今富察貴人有孕,她任性張揚,本宮知道她欺壓了你許久,你此番也是為了自保。隻是皇嗣為重,若是為意外,自然也是天命。但若是人為,皇上與本宮自然要追查的。此次你暫未行事,本宮便不予追究,你好自為之才是。”


    安常在心裏忽上忽下地一片混亂,隻聞聽皇後不予追究,又千恩萬謝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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