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失重感襲來。


    作戰服腰間傳來重力拉扯,是段析?


    兔子反應不算慢,緊緊握著狙擊槍,在空中調整姿勢,擺出防禦姿態。


    周圍一切色彩與聲音都迅速淡去。


    取而代之是一片白茫茫的虛無。


    非常刺目的白,讓人睜不開眼。


    周圍的畫麵泛起漣漪的刹那,兔子聞到了一股水鏽味。


    很熟悉的味道。


    喚起了她內心最為深處的記憶。


    耳邊傳來鏡片碎裂的聲音。


    兔子落地後就地一滾,想舉起槍進攻,卻驚悚發現手裏的狙擊槍不見了。


    她想找處掩護,卻在看清周圍景象後僵在了原地。


    熟悉的場景,破舊的帳篷、簡易的生活用品。


    牆壁上的水順著生鏽的管道滲進來,在水泥地麵匯成渾濁的水窪。


    這是還沒去曙光基地前,她與哥哥相依為命,在廢棄鋼鐵廠的閣樓的家。


    鼻腔裏湧入的潮濕黴味如此真實。


    甚至能分辨出角落裏,那堆過期軍用罐頭特有的腐敗甜香。


    “阿鈺,你在做什麽?”


    兔子猛然迴頭,鐵製樓梯發出熟悉的吱呀聲。


    隻見少年時期的汪嘉毅踩著樓梯上來,身上的迷彩服袖口磨得發白。


    他手裏提著今天剛找到的食物,正抬眸溫和地望著她。


    兔子眼眶瞬間濕潤,指尖顫抖著撫上胸前。


    那裏本該裝著哥哥的遺物——枚彈殼磨成的吊墜。


    溫熱的金屬懷表,表鏈纏著褪色的紅繩。


    是哥哥加入曙光基地那年,用首月掙來的積分給她買的禮物。


    吊墜不見了。


    她不知何時變成了十二歲時的模樣。


    身上的作戰服也變成了兒時的紅色舊毛衣。


    那時候盡管條件艱苦,哥哥總是將她照顧得很好,養得幹幹淨淨。


    “發什麽呆呢?”汪嘉毅忽然伸手揉亂她的劉海,槍油的味道混著他袖口皂角的氣息撲麵而來。


    眼淚順著麵頰滴落在地。


    真實的觸感,活生生的哥哥,思念與痛苦一股腦湧上心頭,淹沒了理智。


    她內心深處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卻根本控製不住。


    汪嘉毅有些慌張,“怎麽哭了?是不是餓了?”


    少年將尋到的食物放桌子攤開,瞧見她依舊沒有反應。


    “該不會是醒來找不到哥哥哭了?”


    汪嘉毅哭笑不得地道:“阿鈺都快成大姑娘了,以後可不能隨便哭鼻子。”


    風雨飄搖的年代。


    太陽出現的第十一年。


    天空總是灰蒙蒙的,物資稀缺,危險四伏,小小的閣樓裏,兩個不大的孩子相依為命。


    少年用他那並不寬闊的肩膀,為她撐起一片天。


    兔子的身軀忍不住顫抖。


    汪嘉毅提著食物來到簡易的灶台,背對著她開始生火,“你猜我剛才出去看到了什麽?”


    沒有得到迴應,少年自顧自地往下說。


    “外麵來了好多開著車的哨兵,他們打算在附近建立哨崗站。”


    汪嘉毅說:“阿鈺,我帶你去大基地生活好不好,那裏很安全,有很多食物,還有學校,你得去念書。”


    那時候的汪嘉毅已經覺醒能力,成為一名哨兵。


    他眼中充滿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想要一展抱負,更想為她提供更好的生活。


    記憶裏一模一樣的話語。


    兔子拚命搖頭,哽咽著出聲,“不去,哥哥我們不去大基地。”


    她記得那時的自己非常興奮。


    和哥哥在這處閣樓用過最後一頓午飯,一起收拾行李,然後跟著那群出來執行任務的哨兵去了曙光基地。


    如果早知道哥哥會死,她說什麽也不會去。


    她不要哥哥當什麽拯救世界的英雄。


    少年好笑道:“又在鬧什麽脾氣?”


    兔子眼淚止不住地流,仍在搖頭,“我們不去好不好?你會死的,真的會死……我不要你死。”


    閣樓忽然暗下來。


    外麵本應晴朗的午後天空堆積著鉛雲,雨滴砸在鐵皮屋頂的聲音密集如鼓點。


    “阿鈺,別哭了。”汪嘉毅的聲音低沉而溫柔。


    仿佛穿透時光,伴隨著雨聲落下。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有能力卻選擇逃避。”


    汪嘉毅眼神中滿是疼惜與不舍,語氣卻很溫和:“這個世界糟糕透了,總要有人站出來去改變它。”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那我的犧牲並不是毫無意義。”


    暴雨聲中傳來鏡麵碎裂的脆響。


    汪嘉鈺淚眼婆娑地抬頭,看清閣樓鐵板牆麵上密密麻麻的鏡麵。


    她瞳孔驟縮,幾乎沒做思考,飛奔過去緊緊抱住眼前的少年。


    真實的觸感,是哥哥的味道。


    汪嘉毅張開雙臂圈住她,他抬手用衣袖拭去妹妹臉頰上的淚水。


    緩緩道:“阿鈺,你的未來應該更加光明,應該站在陽光下,成為你想要成為的人。”


    汪嘉鈺流著淚拚命搖頭,腦海中卻不知怎地,浮現出隊友們的身影。


    噩耗傳來,是他們陪在自己身邊。


    隱藏住自己難過的情緒,想辦法努力逗她笑。


    是隊長親自監督,安排永遠做不完的訓練,讓她根本沒時間東想西想。


    她當時的信念是什麽?


    替哥哥報仇,替哥哥完成心願,做他未完成的事,改變這個世界……


    頭頂傳來歎息聲。


    “傻姑娘,哥哥……早將未來交給你了。”


    *


    漆黑的地窖。


    脫落的鏡子牆壁很快恢複如初。


    盡管察覺到不對,外麵的人卻不能打擾到正在進行精神連接的二人。


    謝途耐著性子,直到裏麵傳出動靜,宋良等人第一時間打開門衝了進去。


    布滿灰塵的桌麵,擺滿了鏡子碎片,五支手電筒朝上立在那裏,光束投射在木質的天花板上,形成五道光斑。


    不過片刻功夫。


    空間密閉的室內,卻隻剩下曲星洲和趙新蕾。


    “人呢?”宋良臉色微變。


    謝途瞳孔微微收縮,目光迅速掃視一圈,抽出背包側麵的唐刀,沿著室內檢查。


    不大的房間一覽無遺。


    石頭堆砌的牆壁,一張不高的石台,根本沒有藏人的地方。


    人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伏姲緊跟其後進來,心頭猛地一緊,轉頭看向趙新蕾和曲星洲。


    “發生了什麽?”


    “是石壁,這屋子的石壁有問題。”


    趙新蕾經過治療,狀態恢複,但隊友失蹤,她無暇顧及自己。


    曲星洲拍了拍身上灰塵站起身,臉色有些蒼白,附和道:“我當時也聽到了動靜。”


    所有人看向屋子四麵的石壁。


    凹凸不平的牆體,布滿了歲月的痕跡。


    伏姲語氣冷得嚇人:“鑿開石壁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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