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鬧了半天,是來討債的。”


    我更加覺得,肚子裏喝進去的香檳有些令我反胃了。


    “我陸文召從來不願意欠人情,前段時日,你一個電話,把我從李聖世槍口下麵,救迴了一條小命。


    這人情債,我記下了。但是這兩件事,我哪個都不選。”


    我抬高了嗓門兒說道:“我才不管你是紅牆大院兒裏麵,哪位出身高貴的小姐。


    深海那幾個上市公司,我沒興趣,我是一個大老粗,賺不得玩心眼子的錢,更不願意給人下跪當狗。


    同樣,我也是一條賤命,天生地養,從來不知道死字是怎麽寫的。


    您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強大身份,能夠讓整個香江把我往死路上逼,沒關係,我賤命一條,就算死,也不介意拉幾個墊背的,黃泉路上慢慢算賬。”


    我說完這番話的時候,不經意抬起頭來。


    餘光看到了鄧枝謹,一旁落地鏡裏,我平日裏和煦的表情,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那一刻,我在鏡子裏,看到的隻有我自己的陰狠。


    然而鄧枝謹,卻是輕輕一笑。


    仿佛我剛才的狠話。


    在她眼裏,隻是一個笑話。


    她拿著香檳杯子,輕輕的在我臉頰上劃過。


    她動作曖昧,深邃的眸子,透著一種挑釁與輕蔑的笑。


    對我說道:“小人物就是小人物。總想著鯉躍龍門,可你知道龍門後麵是什麽嗎?”


    她將印著紅唇的香檳杯口對準我,挑逗意味的將紅唇碰在我的臉上。


    隨後修長的手指,勾住我的領子。


    將我拉到了窗戶前麵。


    ——嘩啦


    窗簾被她拉開。


    香江的晨景瞬間在我的麵前一覽無餘的展現。


    華燈暗淡,霓虹也不再璀璨。


    夜幕下早茶店的老板,報紙攤的小販已經出攤。


    中環也已經車流如織。


    躲在氤氳晨霧裏的陽光已經有了輪廓,拖拽著海麵之下漸漸升起的魚肚白,從中環的高樓裏麵升起。


    鄧枝謹指著希爾頓對麵的渣打匯豐前,那麵1959年女皇頒發獅與龍的藍底的米字旗說道:“今年是一九九六年,一年後這麵旗就要換了。不管是和記,新記,還是號碼,水房這些字頭。還是李超人,何賭王,這些自以為是的大鱷,屆時隻會明白一個道理,珠江的水是紅色的。”


    她勾著我的領口,來到落地窗前:“我從小就在紅牆大院兒裏麵長大,我深知陽光普照的地方,不允許汙穢存在。


    她纖細如蔥的手指,輕敲著玻璃,指著窗戶外麵的維港說道:“來來來,看清楚了。銅鑼灣的碼頭,遊艇和米其林;中環的匯豐,渣打,港交所,你以為這些是龍門?想的太簡單了,這些隻是你見到我的門檻而已。”


    我突然有一種無力感。


    因為我深刻的意識到。


    鄧枝謹說的沒錯,一點錯也沒有。


    我出獄之後,想要抓住的每一條財富機會。


    可能都是她,或者他們。


    站在大院紅牆上,帶著戲謔與嘲弄,灑下的些許施舍與恩澤。


    我出生在中原腹地,麥浪包圍的丁溝村。


    兒時在大伯家寄人籬下,多吃一口飯都遭人白眼。


    而她從小在登堂入室,故宮裏出入自由,就像是自家的後花園。


    我與她雲泥之別。


    “還想躍過龍門嗎?”


    她鬆開了我。


    重新走到總統套房的酒櫃裏麵,拿出來了一瓶紅酒。


    帶著半分俏皮的說道:“我喜歡喝紅酒入睡,這一瓶是波爾多酒莊年份最好的一支紅酒。我隻倒口感最好的半杯,剩下的歸你。


    說完她打開紅酒,緩慢的倒入醒酒器裏麵。


    隨後坐在窗邊,看著一點點變紅的東方。


    一瓶紅酒是倒不滿醒酒器的。


    在她手裏的那一杯紅酒,還未完全倒滿的時候。


    我說道:“我想明白了。”


    她放慢了動作,頭也不抬:“其實你可以不用立刻迴答我,別忘了,我們還有另外兩個約定。”


    “去濠江的一場豪賭,以及一個完美的電影項目。”


    我輕笑一聲:“你明知道,我會選擇留在香江的。所謂豪賭和電影,現在再談,其實意義不大了。”


    女人耐心地說道:“那也等到,這兩件事結束了。我一點也不期待你迴心轉意,隻是我單純的,想讓你陪我做這兩件事罷了。”


    她喝下了紅酒:“行了,今天就到這裏,明天我會去接你。”


    她下了逐客令。


    我推開門離開。


    清晨的酒店走廊,已經有人匆忙來迴。


    楊廣祿坐在大堂已經等候我多時了。


    我有許多問題要問他。


    他自然也有許多話要對我說。


    楊廣祿拿著報紙,有些黑眼圈。


    顯然這幾天都沒睡好。


    見我走下來,楊廣祿問我:“鄧小姐睡下了?”


    我點頭。


    楊廣祿衝我笑了笑:“好了,我隻能迴答你三個問題,所以你想明白了再問我。”


    我不假思索的問:“她和你什麽關係?”


    楊廣祿搖了搖頭:“浪費,主仆關係,雇傭關係,她是我的老板,我的上帝。哦不,她是無神論,她不是上帝,她是公主,是某位大人物的掌上明珠。”


    年近五十的楊廣祿,此時此刻再次成功演繹了李蓮英。


    “第二個問題,我勸你想好了再問。”楊廣祿提醒我。


    “她為什麽救我?”


    楊廣祿點了點頭,有點好奇和狐疑的看著我:“很複雜,我也隻知其中一點點的皮毛內幕。但我能確定的是,讓她救你的是一位南方的大佬。”


    我眯起眼睛:“南方的大佬?能有多大?”


    楊廣祿斜眼看向我。


    那眼神,仿佛潛台詞在問我:“你當真是一點兒也不知道?”


    緩過神來的楊廣祿,鄭重其事的說道:“南天一柱,長江以南,容納百川。”


    他說了這麽沒頭沒尾的十二個字。


    我愣住:“你能不能說人話?”


    楊廣祿輕笑一聲:“有些事情,你當下聽不明白,是你還沒到份兒上。迴去問問程欣,這十二個字什麽意思吧。她,一定明白。”


    楊廣祿伸出第三根手指:“最後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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